段云嶂在位的第十九年,四朝元老符大丞相卒于京城西郊绿意山庄。
那是一个仲秋的日子,皇后娘娘不情不愿地被哄骗回宫已有三个多月,如今大腹便便,正是将近六个月的身孕。
太后娘娘寿辰刚过,宫内欢声笑语。闾王爷恢复了旧有爵禄,和平民出身的王妃勤勉耕耘,一下子抱了一对龙凤胎。
云岩公主的小女儿已满一岁,凌小将军彻底沦为女儿胖屁股下的木马,而凌老将军也是廉颇老矣,每日追在孙女屁股后面嗲声嗲气地喊:“叫爷爷,叫爷爷……”
鱼长崖大人依旧在界州任知府,民望极高,任期不到两年,已得了一把万民伞。据说当今年轻的朝廷首辅柴铁舟大人每每休假便要往界州府跑,却不知是为何。
西粤女国使团再次来朝,使臣仍是老熟人朱谈女官。这一次同来的还有出使一年的国使刘白玉。刘白玉此次回朝是为了探亲,而朱谈女官这次来,却是再也不走了,每日依旧守在拢月皇叔的王府门口,扬言不得佳人誓不回还。
刘歇托人自牢中带出话来,刘家的几位夫人愿意改嫁的,可以自行改嫁。如今刘家上下已无多少人丁,只有二夫人、五夫人与刘二公子刘藤,带着小公子刘茂离了京城,在刘歇的老家开了一个小田庄,种田度日。
永福老树发新芽,与隔壁的赵屠夫终于终成眷属,流水席摆了三天三夜,阔气又福气,邻街蔡诸葛和豆腐西施夫妇的脸都气青了。
而周大才子和吕大尚书,依旧在闹市中一个偏僻的角落平平淡淡地开着他们的“麦好吃”面店。
直到那一日消息传来,符大丞相病危,希望能见皇上最后一面。
符大丞相是段云嶂曾祖父时的进士,如今已是八十三岁的高龄,两年前业已告老辞官。因家眷都在京城,符大丞相辞官后,一直居住在京城西郊的绿意山庄,种花养鸟,安度晚年。年初惊蛰的时候符大丞相在园子里被一只银色的蝎子蜇了一下,虽然蝎毒很快排出,人却受了惊吓,一病不起,拖到这时,看样子已是不行了。
段云嶂接到消息,立刻整装,骑了快马便奔出城去。
符大丞相吊着一口气,却似乎极有耐心地等待着段云嶂的到来。听到段云嶂的声音,他回光返照一样睁开眼睛。
“皇上……”他的声音似生锈了的镰刀,在草根上猎猎地划过。“老臣不能起身迎驾,请皇上恕罪……”
段云嶂连忙在床边坐下:“老丞相不必起身。”
符大丞相仿佛是听懂了,又仿佛还在神游,良久,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段云嶂的心提了一提,唯恐他下一口气再也吸不进去。
“老丞相有话对朕说?”
符大丞相的浑浊的眼珠慢慢地在房中兜了一圈,并不说话。
段云嶂明了他的意思,示意房中其他人暂避出门。
“此刻房中只有朕与老丞相两人。有什么话,老丞相不妨直说。”
“皇上……老臣……有愧于段家王朝……”符大丞相的眼神中现出一丝模糊不清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