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洛海。
琴声潺潺如溪水流动。梁念静悄无声息地推门进了琴房,在钢琴边的几案上,搁下了一杯凉好的温白开。
美妙的音乐声自楚安城灵活的双手下流泻而出,梁念静欣慰万分:“安城,你爸爸和你的钢琴老师商量了,说要给你报名在德国举行的国际青少年钢琴大赛。”
钢琴声戛然而止。楚安城冷冷地抬头:“我不会去参赛的。”
梁念静叹了口气:“安城,你别这样,再怎么样他都是你爸爸。”
楚安城愤怒地反驳:“我没有爸爸,私生子是没有爸爸的!还有,我弹琴不是为了他。”
十八岁的楚安城,正处于人生最叛逆的年华,每每尖锐得像只刺猬。楚母试图与他讲道理:“安城,你爸爸他也是为了你好……”
楚安城冷笑着讥讽道:“是啊,为了我好,所以让我一直给他们家儿子捐献骨髓……”
“安城——”梁念静喝断了他的话。良久,她叹了口气:“你现在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偏激?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你小时候很乖很听话的……”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他另外有个家!不知道我自己是个私生子!”楚安城猛地一按钢琴,愤然起身。
梁念静幽幽地叹了口气:“但这和你弹琴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让我去比赛,不就是为了他的面子吗!好让他跟人炫耀!”
“安城,你去参加比赛,一来是检验自己的钢琴水平,二来也是去增长见识。能得奖是最好,不能得奖我们只当去旅行就好。”梁念静苦口婆心地劝他。
“再说了,周老师那边已经帮你报名……”
“反正我是不会去的。他要去就让他去比赛吧!”
因为父亲楚宏远,楚安城一次又一次地与母亲争吵。
梁念静被儿子脸上的疯狂吓到,一时愣住了。那一次,楚安城飞快地冲出了家,健步如飞地跨过与隔壁户相连的栅栏。
“安城,安城……”母亲的声音从身后追了上来。
出了小区大门,拐弯处便是一个公交车站台,有一辆车正要关门发动。楚安城不假思索,一个箭步便蹿了上去。车门在自己的面前缓缓闭上,车子行驶的那个瞬间,楚安城看到了母亲从小区门口远远追出来的身影。
小时候,楚安城还懵懵懂懂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爸爸不跟自己住在一起。母亲对他说父亲为了他们,要去很远的地方工作。说父亲很辛苦,要他体谅父亲,要他乖乖的。于是他便很乖很听话。
他深信不疑,一直努力学习,一直努力练琴。
他记得他第一次拿了一个儿童钢琴方面的大奖,爸爸开心地拍着他的头鼓励他,特地带他和妈妈去国外玩了几天。
渐渐长大的他发现了一个秘密:每当他拿了奖,爸爸就会回来奖励他,带他跟妈妈去吃好吃的。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了高中,直到他突然发现父亲有另外一个家。
公交车里头响起了制式的女声:“请大家自动投币。”起先楚安城还不觉得,后来连播了两遍,加上车上人的目光,他才恍然大悟:自己还没投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