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那时,像是要证明他不是一个吃人的妖怪似的,那人从他的干粮袋里取出一些黑面包、黄油和大蒜,开始狼吞虎咽地大嚼起来。
“见鬼,”唐格拉尔从门缝里注视着强盗的那顿午餐说,“见鬼,我真不懂人怎么能吃那样的脏东西!”
于是他退回去坐在床上,那羊皮又使他想起了刚才的那种酒味。
不过,唐格拉尔此举是在多余。大自然的秘密是不可理解的,最粗糙的食物能向饥肠辘辘者发送某些物质引诱,其中蕴藏着绝妙的雄辩。
唐格拉尔突然想到,他此时的胃里没有资源了,渐渐地,在他看来那个人似乎没有那样丑了即分析怎样从不知到知,从不完全、不确切的知识到比较完,面包也没有那样黑了,黄油也比较新鲜了。
最后,就连那野蛮人食用的可怕的生洋葱,都令他回忆起他的厨师精心制作的那些罗贝尔沙司和洋葱回锅牛肉的美味。那时,他曾对厨师说:“德尼佐先生,今天就给我做一小盘下层人吃的菜肴吧。”
他站起身,敲一敲门。
那强盗抬起头来。
唐格拉尔知道他已听见,便再连续敲门。
“意大利文,干什么??”这强盗问。
“来,来,”唐格拉尔用手指敲着门说,“我想,这个时候也应该弄点东西来给我吃了吧!”
可是,不知道他是听不懂呢,还是因为没接受过有关唐格拉尔的伙食方面的命令,那个巨人又自管自大吃大嚼起来。
唐格拉尔感到自己的自尊心受了伤,他不再想和这个丑恶的家伙打交道,把自己往羊皮床上一搁,不再吭声。
又过了四个钟头,另一个强盗来换班。唐格拉尔的胃这时痛得像有什么东西在啮咬似的,他慢慢地站起来,再把他的眼睛凑在门缝上,认出了他那个聪明的向导的脸。
果然,这正是佩皮诺。他坐在门对面,双腿之间夹着一只瓦盆,里面装着热腾腾香喷喷的肥肉片烩鹰嘴豆,准备舒舒服服地值完这班岗。在肥肉片烩鹰嘴豆的瓦盆旁边,佩皮诺还有一小筐韦莱特里葡萄和一瓶奥维耶托酒。
佩皮诺显然是一个对饮食讲究的人。
看到这种情景唐格拉尔顿时口水直流。
“好吧,”他心想,“我来看看他是否比那一个好说话!”
于是他轻轻地敲敲门。
“来了!”佩皮诺喊道,他时常在帕特里尼老板的旅馆里进出,完全懂得法国人的习惯。
他果然前来开门了。
唐格拉尔立刻认出,他就是那个在路上恶狠狠地对他吆喝“把头缩进去!”的那个人。但现在不是报复的时候,所以他装出最亲热的态度,带着一个和蔼的微笑说:“对不起,先生,他们难道不准备给我吃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