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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伞下定情

这当然是困难条件下的求婚,因为满地泥浆,即使巴尔先生想跪下来求婚也不可能做到。因为两手都拿着东西,他也伸不出手来,除了象征性地伸手。更不能在大街上放纵温柔的表白,尽管他几乎要这样做了。他狂喜之情的唯一表达方式就是看着她,那种表情使他容光焕发,以至于胡子上闪闪发亮的水珠居然看上去像小彩虹。如果他不是非常爱乔,他不可能有这种表情,因为她看上去根本谈不上可爱,裙子一塌糊涂,脚脖子以下的橡胶靴子上溅满了泥水,帽子也被淋坏了。好在巴尔先生认为她是世上最美丽的女人,而她也觉得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像“朱庇特”,虽然他的帽边软软的,雨水从帽沟上滴下来,然后落到他的肩膀上(他把伞打在乔的头上),他手套上的每一个指头都需要缝补。

路人可能会认为,他们是一对不会伤人的疯子,因为他们完全忘记了喊一辆车子,悠闲地散着步,没在意渐浓的暮色和雨雾。不在乎人家会怎么想,因为他们在享受着幸福的时光,这种幸福很少有,一生只有一次。这个有魔力的时光会使人返老还童,变丑为美,以富易穷,让人心预先品尝一下天堂的滋味。教授的神情像是他已征服了一个王国,这个世界上他不再有更多赐福了。乔跋涉在他身边,觉得自己的位置似乎一直在这里,不明白自己以前居然还会有其他地块的选择。当然,她首先开口说话——我的意思是能够说清楚的话,继她脱口而出的“哦,当然能!”之后,她那些情话就不具有连贯性或者可转述性了。

“弗里德里希,为什么你不——?”

“哦,天哪,自从米娜死后,没有人这样称呼我!”教授在一个水坑里停下来,看着她又感激又高兴地说。

“刚才我忘了,其实我总是在心里这样称呼你。以后不会这样叫了,除非你喜欢。”

“喜欢?这样称呼我,我心里有说不出的甜蜜。你也可以称‘卿’,我想你们的语言和我们的语言几乎是一样美丽。”

“称‘卿’不会有点太多情吧?”乔嘴上这么问,暗自却想这可是个可爱的字。

“多情?是的,感谢上帝,我们德国人信奉情意,它能让我们保持年轻。你们英语中的‘你’太冷漠了,称‘卿’,宝贝儿,它对我意味深长。”巴尔先生请求道,此刻他一点也不像个庄重的教授,倒更像一个浪漫的学生。

“那好吧,卿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些?”乔含羞地问道。

“现在我把心掏出来给你,我高兴这样,因为你从此以后就得照料它。瞧,这个,我的乔啊——可爱而有趣的名字——在纽约告别的那一天,我就想说些什么,但我想那个英俊的朋友和你订婚了,所以没有说。如果那时我说了,你会同意吗?”

“不知道,恐怕不会,那时候我根本没那个心。”

“呸!这个我不相信。它一直在睡觉,直到白马王子穿过树林,把它唤醒。啊,好啦,‘rbb’[3],但我不能有这个奢望。”

“是的,初恋是最美好的,你满足了吧,因为我从来没有恋爱过。特迪只是个男孩,很快就克服了他的小幻想。”乔说,她急于纠正教授的错误。

“好极了!那就心满意足了,你要保证给了我全部。我等了那么长的时间,变得自私了,你会发现的,教授夫人。”

“我喜欢这个。”听到这个新的名字她高兴地叫起来,“现在告诉我,是什么把你带到这里,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终于来了?”

“是这个。”巴尔先生从马甲背心口袋里掏出一张有点皱巴巴的纸。

乔打开那张纸,显得很窘迫,因为那是她给一家报社的诗稿之一,这个报社付稿费,所以她偶尔还投投稿。

“它怎么能把你带来?”她问道,不理解他的意思。

“我是偶然发现它的。我从诗中的人名和缩写字母的署名判断出来,诗中有一节似乎在召唤我。读吧,把它找到。我会看住不让你踩到水里。”

乔听从了,匆匆浏览着诗句,她取的题目是:

阁楼里

四只小箱排成行,

尘封无光,岁月苍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