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下雪天,付效舟出门,他站在玄关握了握门把,确定完全锁着才心满意足的回房间睡觉。
阮椋不喜欢说话,不喜欢被除了付效舟意外的人触碰,如果可以他愿意一辈子待在屋子里不出来。
他忘不了十二岁的夜晚,那是他的梦魇,是每个无眠深夜的痛苦哀嚎。窗外有双眼睛紧盯着他和母亲,冲他们比一个安静的手势,踏进来翻箱倒柜,最终一无所获不断咒骂,那些咒骂声砸在地板上都有重重回响。他一步步朝他们走来。
阮椋记得护住自己的那双手,记得月光下刀背明晃的光,记得母亲把他推出去然后锁上门。
他被关在门外了。
他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听到耳边的风声和更多嘈杂声音,它们不断戳刺着耳膜,直到他找到电话亭,颤抖着手指拨打出报警电话,语无伦次和电话那端的人说完地址,来不及挂断手便不受控制地松开了,电话线拉扯着电话不断摇晃,他跪在地上脑袋“嗡”的一声又什么也听不到了。
一切归于沉寂,他也失去一切。
像每个不敢睡的夜晚,他惊醒发现是噩梦,而自己始终一个人。
——直到他遇见付效舟。
他终于归于安稳,得到他想要的。
因此李将来的那一晚,除却最初那么一小会儿的惊恐,阮椋更多的感受是愤怒。
他不认识李将,不关心他是谁,或许曾经见过,可他忘了也不在乎。
他没看漏李将眼里的疯狂,冷静思考着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拖延时间,诱导着李将进入车间。李将捡手机的时候他本有动手的机会,他已经走到李将的身后,结果有车进来了,看到熟悉的车型后他瞬间改了主意。在体格上他胜不过李将,没有十足把握能逃脱出去,而当时付效舟已经进来了,他不用冒险,自然是假装顺从地和李将躲在车后面。之后他故意提高音量说话,引起付效舟的注意。李将理所应当地被收拾了一顿,阮椋将脸埋进膝盖里,神情冷然。那个男人也并不是真想救他,人们总爱为一己私欲做傻事。
回到那间熟悉的屋里,他一遍遍跟付效舟解释自己。
他没想跑,一点都不想跑。
他再也不想一个人。
那些噩梦,那些无眠的深夜,那些嘈杂刺破耳膜的声音,他再也不想经历了。
他是骨子里就烂掉的人,满身的淤泥缠绕。
可是付效舟却问他:“你想出去吗?我放你出去。”
仿佛又回到十二岁,那扇永远不会再开的门,恐惧汹涌而来。
……有谁能救救他,谁来救救他,他不想被关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