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难说得很平淡,林与鹤听了却恍然。
他也明白,如果是在两人结婚后,哪怕是之前过年回家捡起记忆时,陆难对他说了这件事,他自己肯定也会像陆难说得那样,被感激的情绪先入为主。
因为那时候林与鹤还没有确定自己的感情。
他就像一个在沙漠里长途行走的人,在抵达终点之前,任何一阵风都有可能改变他的方向。
陆难又低头,亲了亲林与鹤的眼下。
每一寸皮肤,他都曾细细吻过。
“所以说,更幸.运的是我。”
“才追到了你。”
林与鹤眨了眨被亲过的眼睛。
他又在对方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
林与鹤感觉像是一款难度很高的游戏,哥哥费尽了心血才通关。
终于拿到了自己这个奖.品。
晚餐最终还是在放凉之前被吃掉了,虽然聊了很多,但两人并没有继续做什么——林与鹤明天还要上课。
晚上休息时,林与鹤上床之后很快就睡着了。他现在的睡眠质量比之前好了很多,这大部分应该归功于陆难,除了取暖,男人还兼任了入睡困难时帮忙累到睡着的任务。
不过今晚,林与鹤却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穿回了宽大的病号服,空荡荡的袖管里伸出一只细瘦的手腕,苍白的手背上满是青色的针眼。手指被冻得毫无血色,指甲都透着不健康的白。
那是林与鹤最瘦的时候,正值抽条长个的青春期男孩体重甚至不足一百,那时候他每天都觉得很冷,胸口经常被热水袋烙出一片红。
他能听见自己沉重而艰涩的呼吸声,身旁的氧气罐咕噜咕噜冒着水泡,单薄的胸膛一次又一次深深地起伏着,那是林与鹤的身体能做出的最大幅度的动作。
林与鹤转了转酸涩的眼珠,四周是一片灰蒙蒙的白,房顶的墙皮风化,白石灰皮坑坑洼洼地打着卷,随时都有可能剥落。
砸中他。
旁边病床的家属又来陪护了,刚煮好的鸡汤飘来浓郁的香气,围了病床一圈的家属把病房分成界限分明的两半,一半是安慰和鼓励,一半是沉默和孤寂。
林与鹤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他睡不着。人体在缺乏足够能量的时候会进入休眠状态,尽可能地维系生命运转。但林与鹤的自我保护机制也不太够用了,他太冷,病床旁有人路过带起的空气流动都能吹到他,即使睡着了也会被发麻的手脚冻醒。
他只是在一秒一秒地捱着时间。
渐渐的,耳边热闹的说笑声模糊了一点,这一个小时或许可以慢慢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