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这样的人,好恶只能从蛛丝马迹里寻觅。比如开瓶健怡分他一杯,他就要,开瓶普通可乐,他大概率会半带调戏地喂回来。
这些事只能在琐碎的日常生活里默默观察,暗地总结,没地方求证,反正问了某个人也不会承认。
“不承认先生”的花言巧语仿佛本能,说句实话大概能噎死他,换个好糊弄的,得天天被他骗成狗。幸亏宣玑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知道此人老底,大吵过几架后,可能“不承认”自己也觉得吵架伤筋动骨,尤其费腰,于是锤炼出了一点微小的进步——他不想说的时候就沉默,或者简单地搪塞一句“没有”,至少不在自己家里天花乱坠地扯谎了。
一听见那个立刻转移话题的“没有”,宣玑就明白了。于是一整个晚上,陛下也没找到机会回书房,第二天又要被他拖出去遛狗。
寒冬腊月天,嗷呜乱叫的西北风里,牵着条狗来回溜达到底有什么趣味,盛灵渊实在是品不出来。宣玑非得说他没遛过狗,没体会过当代都市小资养宠物的乐趣。
这种因为没做过就非得体验一下的观念,陛下就很不认同——照这么说他还没吃过屎呢……当然跟在一条狗屁股后面捡屎,也没高贵到哪去。
好在他对宣玑的耐心几乎是无限的,遛得头发上的朱雀羽毛都让寒风吹凉了,他俩才往回走。快到楼下,总调度处一个电话又把宣玑叫走了。
宣玑只来得及把牵引绳往陛下手里一塞:“《巫人书》等我回来陪你修,没有我红袖添香,不觉得修出来的却味道吗?”
盛灵渊:“……你什么添什么?”
宣玑把袖子一撸,小臂上亮出了火焰色的羽毛,一闪又隐去:“红袖——红不红?”
不是他小时候撒泼打滚不肯叫“小红”的时候了。
盛灵渊哭笑不得:“快滚吧,不要脸,你到底是着急不着急?”
“等我,不许碰!你看到哪了我记着呢!”
盛灵渊又想起了什么,叫住他:“对了,把《千妖图鉴》留下,我得空把你那残卷修一修。”
这就是答应了。
宣玑一高兴就没多想,扫一眼见周围没人,他就一偏头,从左边太阳穴里抽出了一团火焰色的金线,隔空抛给盛灵渊,然后自己开车跑了。
《千妖图鉴》绝望地试图追随主人而去,金线伸出了半米长,又被盛灵渊捏住一头卷了回来。“眼睁睁”地看着它那心比天大的主人一溜烟地跑去停车位,头也没回。
被抛弃的图鉴瑟瑟发抖地落在了大魔头手里,也不敢闪耀了,老老实实地变回了半本残卷,装起死来。
春节期间,市区交通是难得一见的通畅,跑起车来格外痛快。宣玑吹着口哨,等红灯的时候还拉下车窗,跟一个沿街往车上塞小广告的人搭话。
“把剩下那几张都给我吧,我带单位给同事看看。早点回去,大过年的。”宣玑递了根烟出去,“我说您也别在大马路上晃悠了,别看车少,这两天不堵,开得都快,比平时还危险。”
发小广告的吸溜了一下鼻涕,接了烟,乐颠颠地打发了手里的传单,跑了。
这位可能是寒假勤工俭学的大学生,不知接了几份工,传单里有卖房的广告、少儿补习班的、驾校的……五花八门。
宣玑无意中扫到一个假期美术班的广告,传单上画着一副人物肖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