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狂笑:“哈哈哈哈毫无知觉啊,难道已经开始了?用力啊少女!”
其实,当时她的手一捏,我如被雷劈,差点儿跳起来,脑子里不停在喊:……疼疼疼……这是被碾压的感觉……疼啊我靠……咔吧一声是怎么回事……我的肩胛骨断了吗……疼死爹了啊尼玛……小时候干过农活的女人伤不起……啊第三节脊椎怎么插进我的肝脏了……
我快挺不住的刹那,慧子小声问我:“张嘉佳,你说我留马尾辫,袁鑫会觉得我好看吗?”
我不知道,难道一个人好不好看,不是由自己决定的吗?
1998年,慧子的短发变成了马尾辫。
慧子唯一让我钦佩的地方,是她的毅力。
她的成绩不好,每天试题做得额头冒烟,依旧不见起色。可她是我见过最有坚持精神的女生,能从早到晚刷题海。哪怕一道都没做对,但空白部分填得密密麻麻,用五百个公式推出一个错误的答案,令我叹为观止。
慧子离本科线差几十分。她打电话哭着说,自己要复读,家里不支持。因为承担不起复读的费用,所以她只能去连云港的专科。
我呢?当时世界杯,高考期间我在客厅看球赛,大喊:“进啦进啦!”我妈在饭厅打麻将,大喊:“胡啦胡啦!”
荷兰队踢飞点球,他们低下头的背影无比落寞。我泪如雨下,冲进饭厅掀翻麻将桌,搅黄老妈的清一色。
后来?后来那什么第二年我又考一次。
1999年5月,大使馆被美国佬炸了。复读的我,旷课奔到南京大学,和正在读大一的老同学游行。慧子也从连云港跑来,没有参加队伍,只是酒局途中出现了一下。
在食堂推杯换盏,她小心地问:“袁鑫呢?”
我一愣:“对哦,袁鑫也在南大。”
“他怎么没来?”
“可能他没参加游行吧。”
慧子失望地“哦”了一声。我说那你去找他呀,慧子摇摇头:“算了。”
我去老同学宿舍借住。至于慧子,据说她是在长途车站坐了一宿,等凌晨早班客车回连云港。
对她来说,或许这只是一个来南京的借口。花掉并不算多的生活费,然而见不到一面,安静地等待天亮。
慧子家境不好,成绩不好,身材不好,逻辑不好,她就是个挑不出优秀品质的女孩。
我一直想,如果这世界是所学校的话,慧子应该被劝退很多次了。
生活,爱情,学习,她都是末等生。唯一拥有的,就是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咬着牙齿,坚持再坚持,堆砌着自己并不理解的公式。
无论答案是否正确,她也一定要推导出来。
2000年,大学宿舍都在听《那些花儿》。九月的迎新晚会,文艺青年弹着吉他,悲伤地歌唱:“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去呀,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