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对大黄门道:“去请何昭媛进来伺候,宫人黄门粗手笨脚,别叫他们近圣人的身,何昭媛是个细致人,圣人的御体交给她我才放心。”说罢转身向外走去。
出了寝殿,正要登辇,侧殿中忽然冲出一个人来,轻薄的纱衣在晚风中飞扬,像是要乘风而去的仙子。
皇后不用细瞧便知是何九娘,她虽没什么见识,胆量倒是真的大,都到了这份上,仍旧拼命为自己争取,算得上百折不挠。
何婉蕙跪倒在皇后跟前,以额触地:“求皇后娘娘垂怜……贱妾知道错了,贱妾不知那丹丸有害,未能劝谏圣人,求皇后娘娘看在太子殿下的分上,饶了贱妾这一回……”
张皇后顿住脚步,转过身,对着匍匐在地上的女子道:“我没罚你,只是叫你伺候圣人。”
何婉蕙语塞,随即不住叩首:“贱妾素知娘娘宽宏大量、宅心仁厚,求娘娘开恩……”
张皇后屏退下人,走上前去,冷冷道:“我也算看着你长大,本来也不想为难你,不过那日你说了不该说的话,越界了。”
何婉蕙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她指的是什么。她册封昭媛第二日,去甘露殿向皇后请安,皇帝生怕发妻给心上人没脸,特地陪着她同去。
那时她春风得意,想起皇后几次三番阻挠她与太子的婚事,有心杀鸡儆猴,便装作不经意地对皇后身边的女官秦婉道:“记得秦尚宫单名一个‘婉’字?倒是与我重了。”
皇帝闻言便说秦婉犯了昭媛的名讳,勒令她改个别的名字。
张皇后当时什么也没说,何婉蕙只觉扬眉吐气,不想这么一件小事竟然葬送了她一生。
她说不出话来,委顿在地,捧着脸失声痛哭,哭她凄惨的身世、不幸的遭遇。她事事强出别人一头,偏偏命不好。思及此,她的眼泪便像决堤的洪水一般往下流。
张皇后也不去看她,眼泪是流不干的,只会越流越多,她还年轻,有漫长的一生去慢慢体会。
……
陶奉御替皇帝连着施了几日针,他的知觉恢复了一些,脖子能小幅转动,半边脸也可以略微动动,除了“嗬嗬”、“咯咯”,他能发出些别的声音,只可惜含糊不清,没人听得明白。
脖子往下仍旧是毫无知觉。陶奉御使尽了浑身解数,依然束手无策,生怕持续行针有所妨害,便停了针,只用汤药替皇帝调养。
皇帝突发风疾一病不起,朝野上下还是不免震动了一下——虽说皇帝不理政,毕竟还是一国之君。
皇帝过量服食丹药、劳逸失度的传闻不胫而走,虽然不能放到台面上说,众人都知是怎么回事,而那献药的方士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也被传得神乎其神。
那方士踪迹难觅,敬献方士和何家人却跑不掉。好在太子与皇后宽宏大量,只是将在朝为官的几个何家人革职查办,也不曾追究何昭媛的过失,只是把她从九嫔之一的正二品昭媛降为正七品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