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人立即命小僮备好彩墨,亲自将上好的益州白麻纸铺在案上。
沈宜秋左右手各拈起一支笔管,随意蘸了蘸墨,不假思索地往纸上落。
她画起画来信马由缰,东一笔,西一笔,一丛竹子画到一边,又去点染那边的山石,也不知是谁教出来的。
偏偏这么胡画一气也不乱套,尉迟越手中的茶还未凉,少年已将一幅夏山小景画完,撂了笔,悠然地抿了一口茶,掀起眼皮看了眼尉迟越:“献丑了。”
少年用的是展子虔的笔法,还有模有样地题了展子虔的款,只是在旁用朱砂画了个小小的红圈。若不是亲眼看着他画出来,尉迟越多半也要把这画当成展子虔的真迹。
楚王殿下心里酸得像是灌满了醋。
少年犹自不知:“许久未画,有些生疏了,某仿展子虔不像,若是戴安道和张僧繇,勉强可以以假乱真。”
尉迟越抿了抿唇,不知该说什么。
青衣少年放下茶碗,不经意地抬头,看见墙壁上楚王殿下的大作,不由自主轻轻“嘶”了一声,秀眉微蹙,神色古怪,既像牙酸又像眼疼。
尉迟越心头一跳,便听那少年对店主人道:“这画也是卖的么?”
店主人觑了一眼楚王,硬着头皮道:“回小公子的话,此画也是一位贵客寄售的。”
少年道:“什么价?”
店主人后背上冷汗直冒,却只得照实答:“一千金。”
沈宜秋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千金?不是一千文?”
她百思不得其解,走上前仔细看了看,摸摸下巴:“纸倒是好纸,卷轴也是上好的沉香木,若是没有上头的画,倒也值个十金八金的,添上画,我最多出三金……”
楚王殿下的脸都绿了。
店主人暗暗叹息:“回小郎君的话,的的确确是一千金,少一文都不卖。”
沈宜秋“嗯”了一声,便去看别的画。
尉迟越忍了半晌,终是憋不住:“依某之见,这《溪山雪意图》虽不能称上品,却也差强人意,不知足下为何嗤之以鼻?”
少年撩起眼皮,一双青白分明的凤眼似要看进他心里:“这位云山居士莫非是足下的相识?”
尉迟越微露赧色,避过脸低咳了一声,赶紧撇清:“非也,某不曾听说过这位云山居士,不过是见这画作尚可……”
那就是真的眼瘸了,沈宜秋看着那对漂亮的桃花眼,心中暗暗惋惜,此人长得金镶玉裹的,不想是个草包。
她正要直抒己见,忽听店堂里传来一个声音:“七郎,你可在里头?”
沈宜秋“啊呀”一声站起来,匆匆向尉迟越一揖:“家兄在等某,不能久留,就此别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