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冬季来临,魁北克早就白雪皑皑,温哥华却仍旧温暖湿润。张臻回来看舒月,但不巧她正约了朋友在喝下午茶,张臻不想扰乱她原本的计划,于是谎称去市里办点事,只回来吃晚饭。
他开着车漫无目的,干脆跑去了史丹利公园。枫叶已经干枯掉落,景色算不上多美。草坪上有黄头发绿眼睛的小孩在玩球,远处还有人带着小狗在扔飞盘。
张臻随意寻了处长椅坐下,他如今已经很习惯独处的时光,回过头再看倒是有点儿不能理解以前那个随时都想热闹的自己。暖融融的阳光晒得人昏昏欲睡,张臻也不清楚他到底是打了个盹儿还是仅仅脑海里又出现了颜回。
夕阳已经西沉,他起身准备离开,回头才发觉他一直坐着的这把椅子上刻着一排字。
这是一对夫妻捐赠的长椅,上面说他们很喜欢一起坐在这里晒太阳,从1956到2003,直至永远。
这比直白的我爱你更令人动容,海誓山盟也比不上日夜的陪伴。张臻心中羡慕,他也渴望这种生活,和颜回一起,相伴到老。
回到别墅,草坪上已经亮起了地灯。厨房里阿姨照张臻的喜好做了避风塘炒蟹,还有他喜欢的豆腐辣鱼汤。
张振林今天不在家,张臻住得远不常回来,也不知道是刚好凑巧还是像以前在国内一样,他爸不在家是常事。
张臻今天难得地添了第二碗饭,他好久没吃得这么舒坦了。在魁北克没人给他做饭,他都是外面吃要不就自己做三明治。他喜欢吃辣的,可这边的辣酱是墨西哥那种辣椒,辣舌头却一点儿不香。
晚饭过后,舒月给他泡了普洱消食。张臻等阿姨忙完回了房间,开口问他妈:“妈,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舒月心情很好,她准备在温哥华这边开一个画廊,前段时间拍了一些藏品,下午又约了华人圈的几个太太一起,里面有人牵线,她准备扶持一些新锐画家,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张臻手指交叠在一起,斟酌了很久的措辞,才接着说:“你后悔和爸一起来这边吗?”
舒月没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很快接话说:“这有什么后不后悔的,当时的情况你也知道,咱们是非走不可的。”
张臻手肘还撑在膝盖上双手交握着,自己使了点劲,转过头看着他妈的眼睛,说得更直白了些:“我是说你觉得值吗?爸外面那些事你都知道的吧。”
舒月闻言只愣了一瞬,接着把一缕滑到脸边的头发别到了耳后,恢复了优雅的样子,轻轻笑了一下。她起先没理解到张臻的意思,毕竟自己儿子从来不是会和她谈心的类型,她们还是第一次讨论这个话题。
她坦然地说:“我都知道,你想说什么?”
“你不难过吗?为什么不离开他?”张臻追问着,眼神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舒月闭上眼睛想了一下,回答他:“刚开始是难过的,但臻臻,等你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就会明白。”舒月眼睛看着窗户外面,郊区天黑得很彻底,只余莹莹地灯照亮了一方回家的路。
“感情是有很多种的。”她淡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