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劲给她倒了杯橙汁。
“那么,你需要我做什么?”
“晚上你得过来接我一趟,”小猫也不跟他客气了,这种时候还客气她是不是傻:“活动采访要到晚上八点结束,郊区交通不方便,我还要回来写稿,所以你要来接我才行。”
“好,”唐劲答应:“可以,到时候我会去接你。”
小猫高兴了一会儿,喝了几口粥又回神了,怀疑地看着他问:“工作日你都不忙的吗?”
她似乎从来没有认真了解过他是干什么的,做什么工作的,只隐约在他接电话时听出他似乎在做投资业务,但具体投什么小猫也从来没问过。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实在给小猫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后来几乎都快成了个心理阴影,她总觉得他活着就很不容易了,被追杀、被欺凌、被压迫,怎么好意思再去问他赚多少钱呢。那次在贺四爷的邮轮上,她倒是看见了他的名片,看了一眼那上面写的“浙江小西村商品城营销经理”,苏小猫顿时就瀑布汗了,真有传销组织的既视感。
唐劲还是一贯的温和,“我不忙。”
“哦哦,这样。”
苏小猫想了想,又想不出什么头绪来,索性不想了,飞快地再扒了两口粥,洗好碗就兴致高昂地上班去了。
唐劲不赶时间,慢条斯理地回房间换了套衬衫,扣手腕处的扣子时手机响了,唐劲接起来听了下。
电话是跟了他很多年的尹皓书打来的,唐劲听了几分钟,听懂了意思,声音清冷地朝那边下了吩咐:“周四的谈判会议替我推掉,推不掉的话就往后延。对方要等就等,不想等就告诉他们,不和我合作,可以,那么我就只能想办法吃掉这一块了。做不成朋友,那就只能是我们之间留一个,你让他们考虑好。对我而言,无论是哪一个决定,我都没有问题。”
周四,苏小猫背着单肩包,胸前挂着一台相机,一身清爽地去了市。
她每次回来这儿,都会在隔夜里给自己准备好一条洗得干干净净的牛仔裤,一尘不染的白恤。还有她那一双被踩得黑黑的球鞋,也被她洗得干净极了,此刻正穿在她脚上,衬得她朝气蓬勃的,活脱脱一个大学生模样。
事实上,傅衡带给她的,不止是童年,还有整个人生的价值观。傅衡从小对她讲,女孩子天性会爱漂亮,这很好,但比这更重要的,是一种“气度”,干净的气度、洒脱的气度;天性是人人都会有的,后面的这一些,却是努力后也不一定会有的。
很难说苏小猫的价值观是否就此成型,但不可否认的是,现在的苏小猫显然已经变成了傅衡所期待的那样。苏小猫曾听过一句话,一个人的前二十年在哪儿,他的故乡就在哪儿。对于苏小猫而言,这里就是她的根,她的家,这里就是将她生命中所有的温柔都留住的地方。
苏小猫径直去了这次采访所在的酒店。
踏进酒店大厅,一眼就望见了气势恢宏的指示牌:会议主厅,“遥乡”基金年度股东会新闻发布专场。
苏小猫站在大厅指示牌前,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笑容可掬的酒店侍者过来问,是否需要领路,苏小猫有些冷淡地回应了声“不用”,将侍者打发了。
她的眼神落在了这一座恢弘的大厅里。在五星级酒店的主厅会议室发布新闻会,这里面宣告的意思,苏小猫懂。
她的“遥乡”,她的家,已经今非昔比;身价难以估量,令她震撼。
主会议室前,五星级酒店的安保流程严格有序。苏小猫递上邀请函和名片,又在登记卡上签字,工作人员核对无误后,一位侍者上前,将她引进会场。近千人的会场座无虚席,数盏水晶灯投下华丽的暗影,苏小猫就是在这人声鼎沸中,对上了傅衡的视线。
他有些老了。
人总是会老,模样总是会变,她明白这个道理,但仍是不愿接受。傅衡正招呼众人,一件羊毛背心穿在他身上,穿久了都起了毛边。今日四方来者甚多,政府要员、资本集团、福利机构,傅衡身为创始人、一院之长,这一天忙得脱不了身。
苏小猫冲他一笑,挥了挥手,意思是“我到了,不用招呼我”,傅衡却仍是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