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进草堂寺大殿,就觉得气氛不对。觉贤正在跟爸争论什么。我找到坐在最角落的道恒,问他情况。道恒告诉我,明天姚兴会带着太子姚泓来听法,觉贤老头一定要跟爸在姚兴面前辨论。
“觉贤师弟,辨论争输赢,有何意义?罗什这几日要译《维摩诘所说经》,这部经文对罗什更重要,故而不想再多耗费时间在辨论上!”爸的声音有些抬高,听得出来他已经忍到极点了。
“这部经文对你意义甚大?”觉贤嗤笑,也抬高声音,“你是想借维摩诘大师为你自己的污行辩解吧?你沦陷戒检,为净行者所不齿,还将妻带来佛堂观译经。那种女子进佛堂,是对佛祖的轻亵!”
爸的身子一晃,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我倏地站起,紧握拳头要往前冲。道恒死死拉住我:“道标,你疯啦!你上去对法师有用么?”
道恒的话提醒了我,我颓然坐下。对啊,我不能鲁莽,会陷爸于两难境地。可是,我真的很恨,眼圈红了,握紧拳头一下一下砸着地面。这个臭老头,他竟然侮辱妈!
爸的眼瞪圆,身体颤抖,努力深呼吸几次,沉着声音说:“好,我答应辨论。”
我凑到道恒耳边压低声音说:“我是法师的亲戚,你若想拜法师为师,我可以让他收你为徒。”
“真的?”他大喊一声,我赶紧用眼神示意他放低声音。
“不过你得做件事情。”我用嘴努努大殿前方的臭老头,“觉贤在长安收了不少徒弟。他为了迅速扩张势力,什么人都收。所以他的弟子里面有好几个作奸犯科的罪人。你可先投入觉贤门下,找出这些恶人,然后密告陛下。这样,法师必定收你为徒。”
“好!”道恒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觉贤大庭广众下逼人太甚,毫无宗师之资,贫僧实在看不下去了,定为罗什法师讨个公道!”
午休时间,我又找到僧肇。对于我和爸的关系,他虽然无法确切知道,但我跟爸长得那么像,又亲眼见到爸跟我相认,他知道我的身份不一般,对我非常恭敬。
我严肃地跟他说,什门八大弟子需要动用一切力量驱逐觉贤出长安。否者,法师的尊严被损,他们八人何以立足?
僧肇立刻点头同意,他本来就对觉贤十分愤恨。妈是僧肇的救命恩人,觉贤侮辱妈,等于侮辱僧肇的养母。整个午休时间我都在跟僧肇商量细节,还把道恒介绍给他。晚课结束时,我看到僧肇去召集道生,道融,僧叡,道恒、昙影、慧观、慧严等人。看来今晚会有个小型会议了。
跟着爸走回居所时,咬着牙想:觉贤老头,你没几天好得意了。
不过,想到后世会将这场驱逐算在爸头上,心里有点不安。爸其实毫不知情,可是,后世的学者们,都认为是爸在背后授意。唉,不管了,让那老头在长安多呆一天我都恨得牙痒痒。
晚上去找络秀,将帕子还给她。借着这个由头跟容晴容雨玩闹,看络秀干净无垢的笑容,心里的不快一扫而空。
大殿上又是人满为患。前头的贵宾席上坐了姚兴和太子姚泓及一群皇亲国戚。爸跟觉贤的辨论一开始,大家就傻眼了。因为觉贤汉文程度只能说生活用语,所以他要求用梵文来辨。在场负责翻译的是通梵语的宝云,他一边用笔记录,一边说出汉文意思。
根据宝云记录的这场辨论为:
什问曰:“法云何空?”
答曰:“众徽成色,色无自性,故唯色常空。”
又问:“既以极徽破色空,复云何破一微?”
答曰:“群师或破析一微,我意谓不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