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册子,清水看了盼盼一眼,不经意间看见了一缕绕在盼盼头上的黑气,如蛇般游动,不离她半步。
次日,跟清水关系最铁的张判官提着一包上好的碧螺春来找他。每逢张判官到人间出差,清水总会拜托他捎带些好茶。清水爱品茶,他说,茶香的悠长让人惦记,不像那一勺汤,只能让人忘记。
收过茶叶,清水朝盼盼那边觑了一眼,跟张判官说:“奇怪,我的名册上没有她。”“你说她?”张判官牛眼一瞪,小声说,“上头特许她滞留在桥头一百年。”“为什么?”清水从不知有这样的先例。
“她是千百年难得一见的五星级倒霉鬼,从里到外没有一丝运气。真是稀罕物啊,上头也比较惊异,所以破例同意了她的要求,百年之内,她可以在任何时候喝汤过桥。”
清水又看了看盼盼,难怪她头顶的黑气不散了。可从来只要大--奸-大恶之徒才会在死后被抽走运气,她那张傻笑着的圆圆脸,怎么看也不像啊。
“你犯了什么错?”在跟盼盼当了一周邻居后,清水忍不住问了。
盼盼抬起头,黑白分明的澄澈眼睛奇怪地望着清水:“没有啊……踩死蟑螂算不算?”清水叹息着背过手去,摇头:“不算。”
“哈哈,小孩,看你那模样,跟个小大人似的。”盼盼突然大笑起来,圆眼成了弯月,两排雪白整齐的牙没心没肺地露出来。
“我已经二十岁了,我是现任的孟婆!麻烦你尊重我一点好吗?!”清水佯装生气。作为没有情腺的孟婆,既没有爱,自然不会有恨。不过有一刹那他想,即便他有恨,大概也无法讨厌她。
盼盼满脸惊奇,噌一下跳起来,蹿到清水面前叉腰俯身看他,两张脸孔不足两寸距离:“二……十……岁?”“天若有情天亦老,孟婆是没有感情的,所以我们老的很缓慢。”清水淡淡地说。
“哦,这样啊。”盼盼很无趣地坐了回去,支着下巴嘟囔,“没有感情是件多没意思的事呀。”清水缓缓搅着汤桶:“感情太多,是累赘。”
盼盼像是没听见,扭过头,聚精会神看远处走来的一对新魂。
3、流年
时间走过三十年,清水已经有了翩翩少年的模样,而盼盼还是初见时那般,二十出头,黑气绕顶。她把清水当成了最亲密的话伴,而清水则终于见识了何谓五星级倒霉鬼。哪怕盼盼什么都不做,只乖乖坐在青石上,而盼盼还是初见时那般,二十出头,黑气绕顶。她把清水当成了最亲密的话伴,而清水则终于见识了何谓五星级倒霉鬼。哪怕盼盼什么都不做,只乖乖坐在青石上,也会被从天而降的铁锤击中,其实那个生前是铁匠的魂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他随身携带的工具落地弹起,砸扁了盼盼的脚。又比如那个杂技演员的魂,过桥前重温了一次飞刀绝技,几十年都未失过手的绝活儿,结果两把飞刀飞出,一把落户在盼盼的头,一把家安在她心口。看热闹的人里,她还是站的最远的。至于摔个四脚朝天或者掉到河里的事,更是多不胜数。清水感叹,盼盼要是活人,一百条命也不够她用。
“她是怎么死的?”一天,清水送走了当天最后一个魂,随口问她。
“车祸。”盼盼玩弄着手里的小石子。“为什么要在桥头等一百年?”这是清水最想知道的。
石子在盼盼手里停止了跳动,她的眸子里有刹那的怔忡。“我在等一个人。”盼盼望着空空的桥头,好像坠入一场甜蜜的梦,“我还没来得及跟他定下约定,我得在这儿等他来。”
“你真有耐心。”清水笑笑,把空空的汤桶叠放到一旁。
“清水,你有没有牵挂过谁?”
“没有。”清水毫不犹豫地摇头,“跟你说过啊,孟婆没有感情,没有感情,又哪里来的牵挂?”
“哦。”盼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老这么憋着不好,会出毛病的。”
清水想,如果自己是凡人,也许早被她气死了。没有感情就是没有感情,只有她才会以为天下人都感情丰富,称自己没感情的人都只是在装,在憋。这丫头,真让人哭笑不得。
4、命运
一天,清水回家取汤料,路上碰到了熟人老牛和老马,两人押着个身材佝偻的老妇往炼狱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