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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多年未曾走入这道宫墙,安锦南步履比过往更沉,更缓慢。

他身上战甲未卸,在雪色茫茫中,反衬得锃亮发光。靴子踏在积着薄薄雪层的阶上,印下有力的足印。

戚总管垂首侯在丹樨上头,未敢直视安锦南的面容。

朝中乱成一锅粥,皇帝将死卧床,救护储君有功,又扶植齐王摄政。且十万兵马在手,如今天下还有谁是他的对手?

沉重的殿门徐徐开启,随着一道刺眼的光线射入,屋中多了甲胄摩擦的金属轻鸣。

皇帝张开浑浊的眼,隔着轻飘飘的明黄帐子看向来人。

男人身上披着寒气,面若寒潭。他高大威严,煞气凛然,站在几步之外,用低沉醇厚的嗓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地说道:“微臣安锦南,参见陛下。”

可他没有跪下去,没有行礼,声音里也没有谦恭敬畏。

床前原立着几个宫人,不知安锦南用了何法,在他进来前,殿里就只剩了皇帝一个人。他艰难地撑起半边身子,喊他:“锦南,此次你护国有功,朕……会重重赏你。”

安锦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岂敢。”

他从一旁桌畔挪来一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了上去。

腰间佩刀碍事,他摘了下来,随手丢在桌上。

刀碰在桌面,发出“咣当”一声巨响。那刀分明是扔在桌面上,可不知为何,皇帝却是生生出了一身的冷汗,觉得那利刃,就横在自己颈中。

为坐稳这个位置,他着实做过许多阴狠事。对安锦南,他用最大的疑心和最狠毒的阴谋相待。到今天,在砧板上不得动弹的那条鱼,是他自己。

安锦南从胸前,抽出一只雪色的香囊。打了四五个月的仗,他随身带着的此物,却仍如此洁白如新,可见爱惜程度。“陛下还认得这是何物么?”他声音轻缓,像话家常。

皇帝艰难地睁大眼睛,看着他手里一荡一荡的穗子。

“是……是浅儿……”

他记得。

昔年佳人如玉,也曾被他捧在掌心里真挚的疼宠过。

也曾因她而苦苦挣扎,令他在感情和理智的抉择中,痛不欲生的煎熬过。

一点一滴的过往,他以为他早就不记得。

当时关于她东西都烧了,安锦南咬牙恳求留下了这只香囊,他当时也是心软了吧,才会准许遗下了这小小念想。

安锦南嗤笑了声:“难为你竟记得。午夜梦回,也曾思念过她么?记得你加诸在她身上的痛楚,记得你是如何待她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