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马车行至上郡,魏玠已经消瘦了许多,面上的线条似乎都变得更有棱角,往日的神仙气度如今只剩下了憔悴。
只是马不停蹄地赶路后,直到来了上郡,薛鹂才得知一件犹如晴天霹雳的事。
平远侯半月前便病重身亡,早早地下葬了。
薛鹂的心凉了一半,去太守府的路上脚步几乎都是虚浮的。
府上果然挂满了素布,一派肃穆消沉的模样。听闻洛阳来人拜见,梁晏很快便出府迎接,见到来人是薛鹂,他愣在了原地,一时间没有说话,缓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道:“原是你来了……许久不见,近日可还好?”
梁晏穿着一身素朴的孝服,人消瘦了许多,从前的少年意气似乎也一去不复返,在上郡的磨炼,让他愈发显得沉稳。这番话显然是明知故问,薛鹂风尘仆仆来到此处,面上都是掩盖不住的疲倦,和“好”字称得上是毫无关系。
梁晏与魏恒决裂之时闹得极为难堪,听闻后来也与他又敬又怕的平远侯恩断义绝,然而到头来,平远侯的丧事还是由他一手操办。
薛鹂不知该如何开口,即便不谈梁晏与魏玠之间的纠葛,她对梁晏也是有诸多歉疚,本以为从此再难有交集,却不想今日会为了魏玠前来求他。
然而魏玠的性命不容她踌躇。“我此番来,是有要事想要求你。”
薛鹂躬下身,朝他行了一礼。
“魏玠被赵士端所害,如今性命垂危,平远侯命人送去的解药被人暗中毁去。既然信是从平远侯手中寄了出去,我想此处兴许还有救他的法子,还请你不计前嫌,救他一条性命。”
薛鹂半晌没有直起腰,也没有听到梁晏的应答,好一会儿身前之人才发出一声讥讽的轻笑。
薛鹂站直身看向梁晏,他的眼神中是浓浓的愤恨与鄙夷,嘲讽道:“不计前嫌……他替魏玠夺药而以身犯险,害得自己重伤不治,我替他撰写书信,命人送药去洛阳已是仁至义尽。你还要我如何,他死前还在念着魏玠,强撑着一口气等魏玠来见他一面,好唤他一声父亲,竟是到死了都没能如愿。是我替他收的尸,我替他阖上了眼……你说这算不算是报应,对于魏玠这等冷血寡情之人,他死了到地下,与他的生身父亲重聚,我为何要阻拦,与我有何干系?”
薛鹂眼眶通红,直直地望着他。
梁晏说完后又移开眼,嗓子莫名发堵。
好一会儿,他才自言自语似地说道:“如今与我泪眼相对,竟是为了另一人。”
薛鹂继续道:“是我对不住你,只是此事是有人从中作梗,并非他刻意不愿让平远侯瞑目,若能救他,也算还了平远侯的心愿……算我求你,救他的性命。”
梁晏依旧冷漠道:“解药只此一份,我如何能救,你与其来求我,不如早日替他备好后事,以免他生前风光显贵,死后却流落到这籍籍无名的偏远外乡。”
“梁晏!”薛鹂终于听不下去,双手紧攥成拳,眼泪也夺眶而出。气焰只持续了一瞬,她又低下头,低微地恳求道:“他不能死……你们从前不是知己吗?你救救他啊……”
有很长一段时日,他在心底怨恨薛鹂移情魏玠,换做是任何一人,他都不会如此怒火中烧,唯独是魏玠。好似魏玠生来便要压他一头,占了他的身份地位,将他的人生搅得一塌糊涂,连他的心爱之人都要对魏玠死心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