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泠渐渐理解沈宴跟她说过的话,世上二选一的问题很少。非要你选的话,大多数情况下,都不是“不得不”,而是“我更想”。
落到徐时锦身上,便是——“不,我不想回来。不想回邺京,不想做回徐家姑娘。我现在这样,就很好。”
刘泠怔了怔,目中渐起怒意,“你……”
徐时锦低声笑,“阿泠,你不要怒我不争。我没有不争,我是没办法争。我的身体已尽油尽灯枯之际,我自己最清楚。我活不下去了,怎么好再耽误别人?我没有那么厚的脸皮,总是欠人家。”
刘泠脸白了一下。
她与自己的好友站在明堂前,那晚,说了许多话。
邺京城中杀戮不止,胜负不详,血流成河,人人自危。刘泠却与徐时锦站在静谧的厅前,慢慢说些话。
她站在后面,看着徐时锦消瘦的背影。月色下,孤零零的,似随时踏月而去。侧脸恬静柔和,蒙着面纱般。风起叶落,她们的衣袂在风中扬落。有侍女来报,“公主,沈大人跟你说,沈大公子已经和锦衣卫离去。沈大公子留了几句话。”
刘泠道,“说。”
侍女答,“沈大公子说,请徐姑娘留在府上养病,不要外出,他另有要事要办。等他忙完了,就来接徐姑娘。请徐姑娘不要离开。”
刘泠怔了一怔,有些心灰意冷之意。
徐时锦对着刘泠,露出淡淡的笑,那笑中的苦,大约只有她自己清楚。她说,“你看,阿泠,我都猜到了。我能算所有事,却独独不能算自己。真是没办法。”
徐时锦便住在了沈府。
说是看病,但邺京之危不解,根本没有太医能出宫。
这三天,是邺京城中最压抑的三天。人人闭门不出,能听到外面的哭声求饶声,还有兵器交接的声音。刘泠见过沈宴,得知他不打算出门,便心中稍安。府上守卫之严,叛军还是攻不破的。这三天的大部分时间,刘泠便陪着徐时锦说话。
徐时锦有一天入睡,刘泠总也喊不起她,心中焦虑。他们府上也有问诊大夫,只是大夫给徐姑娘诊脉后,疑惑她脉动之怪异,根本不像生人之相。
“公主,这位姑娘,明明已经死了啊。”大夫诊了好几遍,仍是这句话。
刘泠将手伸到徐时锦鼻下,果然没有呼吸。
她想到徐时锦跟她说过的自己病情,心里便沉重。到底只是睡着了,还是真的在睡梦中死去呢?
刘泠无措。
沈宴听下人说妻子坐在客房台阶上发呆,便过去看。凉夜中,刘泠一个人坐在那里,可怜得很。看到他,眼神仍空空的。
沈宴叹口气,在她旁边坐下,问,“你想怎么办?通知沈昱,把他请过来?”
外面那么乱,有什么好请的。
再说……刘泠低低道,“生和死,都是小锦自己的意思。我们有什么必要干涉她的决定呢?再说,我不相信她会死。还没有听到太子死亡的消息,小锦怎么甘心再不醒来?”
沈宴摸摸她的脸,感受到她心中的难过。刘泠吸吸鼻子,转身抱住沈宴,才好受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