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呈没有回答他的话,坐在凳子上拿起那杯老茶,纤长的指节握住白瓷的茶盖扫去浮沫,动作斯文得像画里走出来似的。
他抬头看了一眼陈北走远的身影,眸光幽邃,直到她没入半晚的夕阳下才低声说:“我没有放下。”
顺陈北心意才是真的走投无路。
得不到的才会令陈北上心。
他对她太过了解,所以才会看得更明白,过得更痛苦。
周呈从未向陈北使过任何无法令她知晓的心机,他面向她,向来坦荡大方,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艰难的决定。
哪怕跪在三清像前,用尽一切办法让自己真的放弃陈北,他的头脑最清醒的那一刻也发现自己做不到,舍不下,割不了。
既有妄心,即惊其神;既惊其神,即著万物;既著万物,即生贪求;既生贪求,即是烦恼。
烦恼妄想,忧苦身心。(1)
他等了她十年。
十年间思她入骨,妄心与日俱增,怎么可能放下。
这十年他从未觉得自己沉沦在茫茫苦海中。
那更没有道理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再有纠结。
乌木沉香燃尽时,他的心也静了下来。
既然放不下,那也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留下她。
周呈眼底带着难言的执拗与顽固,他仰头看天,头顶的云已经变成了深蓝色,堆叠着若隐若现的星子,几片槐树叶随着风飘飘扬扬的下落,再回过头时,张老道长正在看他,有几分审视。
“你不要走错路。”张道长慢吞吞的说:“不要违背你的原则,不然会很痛苦的。”
周呈难得的勾了抹笑,半垂着眸子看杯子里的茶沫涌动,“这么多年,您盯着,我什么时候走错过路?”
“我盯着你是一回事,你遇上陈北你就不正常了你知道吗?”张老道长有些郁闷,“你说说你,怎么就栽在陈北这个狡诈恶劣的小姑娘身上呢?”
“不知道”,周呈呼出口气,显得有些散漫,“大概是老天注定的吧。”
可实际上,他知道。
在什么时候为陈北心动,在什么时候下定决心要站到她身边,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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