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涧湿气深重,榻上每一层棉褥连同软枕、衾被都被素蕊仔细烘烤过,待她要安置时再从壁炉前收回来铺好,温暖干燥。
谢青绾断了一些助眠用的沉香,本以为今夜大约需得酝酿许久的睡意。
可才沾上她惯用的软枕,浑身倦意如潮汐骤涨,卷她没入沉沉的海底。
顾宴容臂上刀口结了淡红色的痂,听素蕊回禀说王妃未用晚膳时也淡无神色。
他先回入了书房,将所查明的细节原委书就极长的一道文折,摊开静静候着墨迹干透。
阁楼上半盏昏灯未留,外头山雨汹汹,暗得哪有星点光亮。
顾宴容有条不紊地上了楼阶,精准摩挲到未燃尽的一支壁烛,火折子点起灯芯。
他没有再去点灯,只举着那只火焰摇曳的孤烛,脚步轻缓。
楚河汉界的“界”上搭着颗脑袋,露出半张清丽的侧颜。
寝房里沉檀减了半数有余,她却依旧好梦沉酣,呼吸平稳得不像话。
顾宴容举着孤零零一盏昏烛,立在榻畔睥睨不语。
已隔了泾渭分明的一条楚河汉界,这位罪魁祸首非但没给他留半点光亮,如今还要明目张胆地越界。
顾宴容放下灯烛,长指拂开她侧脸上凌乱散落的长发,很是绝情地抵着她眉心,将这颗越界的脑袋推了回去。
谢青绾当即不满地哼了声,衾被下似乎紧巴巴抱着甚么,贴在下颌间的软肉里蹭了蹭。
宝贝得不得了。
她哼过便乖巧陷进属于自己的那颗软枕里,模样很好拿捏。
顾宴容单膝撑上床榻,俯身时有大片的阴影投落,将她沉沉吞没。
骨节分明的手不怎么怜惜地撬开她掖好的被角,剥至胸口,露出一点她纯白的寝衣。
怀里宝贝一样抱着的物什也露出细绒揉密的一角来。
哦,原是一只纯白绒面、精致圆滚的软枕。
没出息。
顾宴容在她瑟缩着嘟嘟囔囔要呓语些甚么之前,很是识相地给她重新掖好了被角。
上巳节当日,曼园设宴行袚禊之礼,亦即除恶之祭,要濯于水滨以除恶去垢。
摄政王作息严苛,一早便动身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