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尘半夜是被渴醒的,嗓子像是被火燎过一样疼,她摸黑坐起来,借着阳台映过来的月光,看到了茶几上放着的杯子和水壶,大口灌了几杯水她才觉得自己重获新生。
缓过来的路尘摩挲着身上的毛毯,有点不知今夕何夕。她昨晚跟江童吃饭,不知不觉喝得有点多,然后她被江童带回家,她家一点生气都没有,她很不开心,再然后她又在梦里见到谈潞了,她听见谈潞说他手疼。她也疼。
“唉。”
“唉什么?”
“哎···西···”静谧的空间里突然的声音差点没把路尘吓死,她瞪大了眼睛抬头往出声的地方瞅,旁边的沙发上坐着一个黑影,路尘伸着头努力辨认,“谈潞??”
她还在做梦?
“你——”路尘想问你为什么会在这,话到嘴边,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些画面,广场舞大妈们的红裙子转起来好好看,谈潞的肩膀好宽,谈潞好像生气了,她被谈潞抱起来了,好像又被他摔在了沙发上。不对,这好像不是她家。
“我好像,失态了。对不起。”路尘忍着羞耻真诚地跟谈潞道歉。
谈潞没有说话,路尘的唇角浮上一丝苦笑,现在各种解释都是虚妄,“抱歉给你带来的困扰,不会再有下次,我先离开,非常抱歉,对不起。”
“到今天为止,我们再见了三次,你在我面前失控了两次,路尘,我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路尘看不清谈潞的神情,可单调又平静的语调里透着的微微疲惫之意,让她感觉,现在的自己对他而言,就像是盘绕在橡皮糖周围的苍蝇,令人生厌。
“那你还要我等你的联系,你钓我?”
“······”我没有,我不是,你不要污蔑我,小心我告你诽谤。
谈潞看得清楚,路尘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他没立刻反驳,那样只会显得他心虚。谈潞放下交叠的双腿,起身越过路尘,走到玄关打开了客厅的灯,接着又慢腾腾地坐回刚才的位置,摆好刚才的姿势,然后懒懒散散地掀起眼帘,嘲弄了一声:“路大摄影师?你觉得,在你轻飘飘地甩了我之后,我还能花心思,钓你?几年不见,路小姐什么时候得的被害妄想症啊。”
路尘被他噎得有些无地自容:“当年是我的错,你也不必用这种语气调侃我,我联系你,只有一个问题,你出国的原因里面是否有我的成分在。你给我答案,我转身走人,绝不碍你的眼。”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你只要一个是或否的答案,无足轻重的一个字,却要我把消解已久的情绪翻出来再沉浸一遍。路尘,你还是这样,你的世界从来都只有你自己。”
“你想知道?那我告诉你,我还要感谢你,没有你,我也下不了维和的决心。这个答案,您还满意吗,门在那,慢走不送。”
谈潞说完,路尘只觉得脑子“嗡”一声,但“嗡”之后还比较淡定地了然一笑,没了先前的底气:“果然。不用谢,不必送,我自己走,再见。”
谈潞直觉路尘的情绪不太对,路尘离开后,他眉头都拧成了麻花,恨铁不成钢地偷偷摸摸透过猫眼看着路尘进了电梯之后,他揣上手机拐进了旁边的楼梯间,一路跟着路尘到她楼下,看着她进了直接入户的电梯,才转身回去。
刚刚才有那么点人气的屋子,现在显得空荡荡的,连着谈潞的心都跟着发空。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是有点发慌。路尘太平静了。
哪怕是他阴阳怪气的说完那些话,路尘也只是安静地在他的视线下直直地站着,不躲不闪。她的眼尾有些红,白皙的皮肤下,红红的眼尾让她看起来有些可怜。不,不是可怜。谈潞突然想起谈莳经常说的一个词,“破碎感”。
对,破碎感。谈莳当时怎么形容的来着?一种让人保护欲爆棚的易碎美感。
谈潞见到过。在他把死去战友的骨灰盒亲手捧到他妻子面前的时候。后来,战友的妻子精神失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