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和上回一样，擅长处理这种情绪在这些年的锤炼中已经成为一种他的本能，也因为这次，他的心境比以往更平淡。不是深知这个奖有多难得所以他不抱希望，任何一个坐在台下的演员，他想，没有一个不希望自己能有这份殊荣，哪怕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只是觉得，自己能坐在这里，而娄语能光明正大地陪在他身边，这已经是最好的恩赐。

他并不贪心。

闻雪时注意到娄语投过来的视线，她的手不去鼓掌，反而伸过来，小幅度地牵住他，笨拙得和当年如出一辙——仿佛这不是金碧辉煌的颁奖典礼，而是以前白色吊桥时的拍摄现场。他因为一场戏没演好被导演痛骂，她怕他受打击，偷偷在旁边伸手牵住他。

他也像当年那般，立刻伸出手将她接住。

两只手在座位扶手下偷偷地扣在一起，人声鼎沸，他们又不着痕迹地松开，替台上的演员开心庆贺。

rw走上台，接过奖杯致辞，大屏幕却没有完全拍摄他，而是在他发言结束时，集中到了台下某一个正在鼓掌的人身上。

主持人看向那个方向，笑着道：“y，闻，这个掌声你也应该送给你自己。”

全场懵掉。

什么情况？

“非常非常意外，我拆开信封时都被吓大一跳。”主持人夸张地捂住胸口，“你们没想到吧？b的短剧类最佳男主角，是久违了二十年的——双黄蛋！！”

“让我们恭喜另一位短剧类最佳男主角——闻雪时！”

主持人用着完全不熟悉的中文，完整地念出了闻雪时的名字。

聚光灯照在闻雪时呆然的脸上。

那古怪的语调，听起来就像是另一个随便谁的名字。总之，不像是他的。

真的是他吗？

白色的聚光灯在闻雪时眼皮上来回巡游，像那些年苍白的光阴，从他的脸上掠过去。周边的一切突然消失了，他看见自己站在一条被雪铺满的跑道上，天边传来一声号令枪，仔细一听又好像不是，分明是摄像机开拍的打板声，一镜一次，咔，他便冲了出去。脚下的跑道变成了光滑的胶片，他跑出一步就滑一跤，天边有个声音说很遗憾，最佳男主角不是你，接着，他听到看台上无数人在发出嘘声。他咬住牙，拍掉膝盖上的灰，继续闷头往前跑，跑向这条看上去没有尽头的路。跑着跑着，眼看着终于出现了一条预示着终点的彩带。他加速往前冲，却在够到那条彩带的前一秒，巨大的一声闷响，他扑空，沉坠。

他坠入了一个人的怀抱。

周边的喝彩蜂拥返至，眼前是五光十色的幻灯，金碧辉煌的大厅，最后凝成娄语喜极而泣的脸。

她正紧拥住他，在他耳边大声地呼喊——去吧，我就在台下看着你！

屏幕前的观众看着闻雪时被娄语拥抱着，魔怔似的发了半天呆。她拍了拍他的肩，他才灵魂归位一般，虽然脸上依然呈现出一股无所适从的茫然。

章闵也起身激动地和闻雪时拥抱，他张开双臂，微笑，说谢谢。在一系列机械的动作中，终于慢慢恢复了往常的神色，深吸口气，缓步拾级走上高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