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来一年,消瘦不堪的二叔才返回家,还带回不少银两,家里的日子好过了些,二叔让他和四弟好好读书,考取功名。
四弟很争气,第一次参家童生试便中了秀才,三郎自己却考了五次都没过。第二年,二十五岁的大哥参加殿试,中了二甲进士,姜家扬眉吐气。
二叔四处奔走,为大哥谋了衢州定阳知县的差事。衢州是白三叔外祖家的地盘,祖父的好友前太仆寺少卿罗旭书也在那边。二叔命家里人收拾行礼,举家搬迁随大哥赴任,在衢州落户。
就在三郎欢欢喜喜收拾行李时,二叔又病倒了,药石罔效。弥留之际,二叔说他把姜家拉出泥潭,已对得起父母祖先和大哥,但他对不起两个女儿。他说他求了藏云寺主持做法,让他下辈子还能跟燕儿和留儿做父女,他下辈子要当个好父亲。他说,这个家以后就交给三叔和大哥了。
三叔哭得肝肠寸断。
二叔无后,三郎与兄弟们为二叔净身换寿衣时,竟见他两条腿上全是烧伤落下的大片疤痕。
三郎想起了烧毁孟家的那场大火,颤抖着看三叔和大哥,却发现他们都是一脸平静。三郎跪在地上,嗷嗷大哭。
哭得喘不上气的三郎被小厮唤醒,才发觉自己做了一场长达十一年的噩梦,让他肝肠寸断的一幕幕,还在眼前。
三郎穿衣起身,浑浑噩噩地往内院走,晨曦中熟悉又陌生院落让他战战兢兢,生怕现在才是一场梦。
待瞧脸上无疤,俊美若谪仙的二叔向他走来时,三郎颤抖跪地,抱住二叔的双腿小心翼翼地摸着。
“梦游着这是?走,二叔送你回去接着睡。”二叔小心扶起他往回走,“小心台阶,可别摔破了脸,否则你六妹就得让六郎和七郎抬出去了。”
三郎躺回床上又哭又笑,二叔脸上和腿上没大片伤疤,真好。
祖母、父亲健在,真好。
胖六没有淹死,三姐没有病死,真好。
他多了好几个弟弟妹妹,真好。
家里每个人都洋溢着笑脸,真好。
傍晚江凌过来接亲,三郎弯腰背起胖六,发自内心地给她道歉:
“六妹妹,我欠你一条命。你三哥虽然没本事,但以后你若有难,三哥舍出这条命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