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元与庄朴忙活快半个时辰,总算将马车货车皆安置妥当,靳元且亲自拿草料喂饱了马,顺便随意发几句同病相怜给某位大公子做苦工的牢骚。
“盛原,公子待你不薄了,要不是公子把你从官家那儿捞出来,你现在不得在那方寸之地做更苦的工?”庄朴言下之意是让靳元别这么满腹怨气,自然这话真真假假,并不是说给靳元听,而是说给暗处可能存在的耳目听。
“切。”靳元很是不屑,“大公子救我还不是看上我的本事。说实在的朴忠,你们这些在大公子手下做事的,就算做的再好,他也只把你们当奴仆使,明明不是奴籍。你们啊,当真毫无怨愤吗?”
“……”
待回程走一段路,沉默多时的庄朴才回答:“那年饥荒,我是被老爷救的。老爷待我不薄,于我有恩,我来不及回报老爷,却能够回报公子,怎会怨愤。”
“哈哈。”靳元干笑两声,不置可否。
庄朴撒谎时属实喜好真假参半。据靳元所知,庄朴曾经确实是饥民,秦周停战之前受战争牵累的饥民。闹饥荒前,庄朴且是个小县城里的教书先生。
那年大人飞溪谷一战失利,跟随周彬将军的斩龙游军回京,途中经过那已经饿殍遍地的小县城。
本来大人是要即刻回京受查,不可耽搁,可大人不知怎的竟然突发善心,给那小县城送了一批粮。甚至为了避免粮食引发血案,他带着锋狼残军挨家挨户给幸存的人送吃食,并看着他们吃完才离开,如此便救下了已经饿得动弹不得的教书先生庄朴。
靠着那一餐粮续命,庄朴从饥荒中幸存下来,又多方打听之下得知恩人在秦京大理寺任职,正巧赶上特招令下达,于是庄朴离开家乡,入京报恩。
这一报恩就报了五年之久,兴许还得报到大人告老还乡去。
靳元倒是挺羡慕庄朴,有此恩在,大人对他总是比对旁人信任些,约莫仅次于霄深。哪像他这美男子,总是得大人嫉妒俊容,以致频频被穿小鞋,也不怎么得信任,唉。
说笑,其实大人就连对云峥与庄朴都并未给予过多的信任,不过是大人艺高人胆大,觉得被亲信算计背叛了也无所谓罢了,是以有些事上放权放得宽。
她那人啊,似乎与他人总隔着一层厚壁,让人难以窥探与接近。
至今为止,靳元所见唯一能接近大人的唯有秦恒公主,而秦恒公主给他的感觉只能说——那是与大人一般可怕的同类。
靳元便颇有一种被公主好生利用一番之感。
至于他为何对大人与同僚极尽所能地去了解,乃是他作为一个“细作”必须要做的。
事实上要说细作也不尽然,毕竟他并非某一权党的人,不会传递情报给皇相、南周各党亦或前朝余孽,他所效忠的乃是一个隐世家族。
若非天下有生乱之象,他可能已经娶妻生子,老实过安生日子,哪里会给那位阴晴不定的好大人干苦力,呜呜!
不过在大理寺任职,靳元并不讨厌,他很喜欢一众同僚,以及心情好的大人。然而若不尽快将藏身在大理寺的“鬼”揪出来,怕是会使北秦执法中枢因混乱而毁,以致无法无天,民间动荡。
到那时,乱象恐怕就难以阻止了。
好在东边某个附属家族保了一个变数,已将之引到大理寺,西边某个善缘正准备着顺应天命,情况尚可。靳元觉得自己不必过于急切,以免被大人与公主看出破绽,若得她们猜疑,那事情可麻烦了,又不能出卖背后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