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还有何指教?”蒋攸回身面对他,并不直视于他,又微微躬身,模样倒是恭卑。
关旌心下冷哼一声,面上不显,客气地问:“程姑娘可否先说说,这两日你与艟儿藏在了何处?”
“酒窖。”她干脆地回答。
然这个答案令关旌皱了下眉,心道:这女子又在撒谎。
“伯父又误会了,程宁所言尽是真话。我知晓凡是伯父所知之处,我与关艟必然藏不得身,不论府中还是府外。可若是我在您所知之处另造一方寸之地,您有所忽略也属正常不是?”
此话说得如此明白,关旌又怎会不懂,他立即意识到程宁托人买的两匹布用在了何处。原以为是要缝制什么见不得人的衣裳,譬如夜行衣,未算好布料尺寸或打算分批买全才会仅买两匹七尺布,哪知那布实际是当帘子用。
酒窖地门打开以后是阶梯,阶梯两侧共有十三四尺的空档,任谁下去以后都得先警戒这空荡的两侧,却也正因如此这两侧乃最易被放过而不细察之地,毕竟不是人人都能想到这两侧空间有异。
若近乎紧贴墙边,留一人贴墙而立之空档,将黑布四端钉在侧墙与泥砖垒成的阶梯上,布匹拉平,在昏黑之地就与黑土墙无甚两样。且因从上面下楼梯时视线多会受阻,火光所涉范围有限,若留的空档不大,不是藏个壮汉,上面人很难发现贴墙两边各藏一人。
并且蒋攸与关艟皆擅长收敛气息,蒋攸是脱逃经历太丰富自然习得,关艟则是受益于所习游军本事。
再加上酒窖地门的门栓是栓着的,他们更是会掉以轻心。至于如何做到进了酒窖,门栓自己栓上,其实很简单,用线即可,在栓上系蝴蝶活结,拉扯死线端将门栓好,拉扯活线端将线收回,一次不行就多试几次,左右当时府中人皆被调走,暂且找不到酒窖来。而锤钉之物,说实在的,他们忙于找人,哪里会留意到杂物都少了什么。恐怕白日奔波在外,晚上搜府都有不少疏忽。
又是瞒天过海,又是调虎离山,又是疲兵之计,这女子……
关旌心下有几分欣赏,面上依旧不显,在得到答案后就放程宁离开。此时,他再看向丞相大人,不免满心敬佩,丞相大人乃一眼即看穿了艟儿与那女子的藏身地,这才说要吃酒。
“下官多谢丞相大人。”关旌起身行以一礼。
齐文摆摆手,随意言之:“不必不必,老夫不过旁观者清罢了。再者依卿之才,若非忧女心切,应是很快就能想到两个小姑娘藏身何处。”
关旌又鞠一躬,坐回位子,此刻更加怀疑那女子身份,她想来就是在等丞相大人,她又如何知晓丞相大人会于近日暗访他关府?
“丞相大人,此女……”
齐文突然打断他的话:“太子与李隆晟有来往。”
仅此一句令关旌毛骨悚然,不得不暂且放下那可疑女子。
太子为何会与南周弃子有来往?因为他已不信任丞相大人,亦不甘心受相党所制,太子想自己掌权,不愿作丞相大人的傀儡皇帝,为此他要借助外势。
当下的北秦若细分至少五股势力,秦帝、丞相大人、三公,明面三股势力,再加上潜藏于暗的前朝余孽与南周弃子所代表的南周势力。
不排除还有其他南周皇子的势力,也不排除永淮旧党死灰复燃。但这两股尚未显现的势力,太子应是不会用。
太子野心不小,不会甘于屈居人臣,他虽是个庸才,却尚且未蠢到会相信南周有势皇子的鬼话,不可能将自己与北秦的命运交托给南周这个大敌。
李隆晟在南周无权无势,只得在北秦寻生路,太子与他合作,主导权在太子之手,起码明面上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