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会想起本不该知道的东西,北秦又是什么地方呢?比这里好吗?应是好的,哪里比这里糟呢?
日子过得快,转眼两年了,她长高了一点,三尺出头,可惜不如村里孩童高,总是得仰着头被打被骂,倒无甚气恼,看着他们就好似看着石头一般,对于她而言不是什么值得去在意的东西。
说来她全然不知要为了什么活下去,明明这天没一日是晴的,活着的感觉也很痛苦,死去不轻松吗?为什么要活着呢?她时常会思考这件事,一边思考一边拿磨尖的石头抵着自己的脖子,却总是在要划开那层皮时碰到脖颈上的红绳子,红绳子系着她唯一拥有的东西——木锁。
萌生死意,攥着木锁,便能看到一个人。
她看不清那人模样,只知道她是女子,穿得很漂亮,比村里最富贵的那户人家穿得还漂亮。
每每想起她时,她都会感到喜悦。她出现时也总是笑着的,看不清,但知道那笑容很美好。就是不知为何,她觉得她不像阳光那般温暖,反而是比月光还要冷清。不过她很喜欢,温暖也好,冷清也罢,只要是她,她就很喜欢。
喜欢到可以为她活着,哪怕活着很痛苦。
难过的是,她很难想起她,除非快要死的时候,平时不管怎么攥着木锁去想,她都不会出现,连幻影都没有。
于是她经常去偷东西吃,让人打个半死,那时便能看见她,很高兴。她也会在孩童来欺负她时去咬他们,招来他们父母追着她打,她便一边跑一边期待她出现,偶尔见得,就算被打折腿也是甘愿的。
村人说她疯了,惟有她自己知道是太想见她了。
又过了一年,她靠着想见她这一念头越来越凶狠,越来越像野兽,村人很怕她,这让她过得比前几年好,皮下有点肉了,尽管依然瘦得骨头清晰可见。
七岁,她已有四尺高,仍比不过其他孩童,可他们怕她,总是躲着她走,村人也不爱打她了,她只好上山去找那些野兽,一边在生死间徘徊一边想着她。
直到这年夏天,她平淡的日子突然被打破。
一些贵人来了村子,穿得很漂亮,她有些激动,她想这些人或许认识她。
于是在这些人挑选孩童的时候,她去凑了热闹,村人出乎意料地帮她说了很多好话,只有婆婆欲言又止,直至她上了贵人的马车都没说出什么。
很奇怪,不过她很感激婆婆,这几年唯有婆婆对她好一点,所以在离开前她对婆婆说了一声“谢谢”,就是声音太小,婆婆兴许听不见。
马车里都是和她差不多大的孩童,但没有和她一样衣着破破烂烂,瘦得皮包骨头,面上且有一道长疤的孩童。其他孩童都离她很远,有的沉默,有的啜泣。她不由得生出几分羞赧来,又夹杂着不安,倒不是怕被带到坏地方,而是怕见到她时会讨她嫌。
如果可以,她想在自己最风光的时候认识她,起码要保护她不受伤害。
路上颠簸,不少孩童被颠得吐了出来,怕挨打,又怕肚子饿,吐了的孩童将成块的浑浊物捡起来吃了,一边吃一边哭。
她看着他们,一点情绪都没有,既不同情也不觉得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