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知为何,周霖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去。”
于靳元刚想再张嘴一言时,周霖终于有所回应。靳元舔了下干涩的嘴唇,又扇了扇呛人的烟味,不再多言,轻甩缰绳,马车稍有提速。
风吹拂靳元披散的长发,使那自下颔左侧延伸至颈后的新疤裸露,疤痕算不得深,却着实坏了美感。
三天前的深夜,靳元四人在那三百里幽林中经历好一番殊死搏斗。那些杀手训练有素,行事谨慎,武功不算差又占人数大优,靳元他们提前设下的陷阱并未起多大效用,再加上那些乌鸦皆是夜行常客,是以靳元等人数次与鬼门关擦肩而过。
靳元颈上的疤乃是为救身受重伤的柳河而留下。柳河当时右腹被一人捅穿,难免呆滞一瞬,另一人的刀已经砍向他脖子,要不是靳元舍颜为义撞了他一下,恐怕柳河就得交代在那幽林。
庄朴与裴武同样好不到哪儿去,原本他二人就是文官,武艺算不得多厉害,被围攻之后若非拼着一口与敌同归于尽的气,以及随身携带不少大人特制毒粉,估计撑不到援军的到来。
好在大人算无遗策,从长君调派而来的不良军及时赶到,以压倒性的兵力与稀奇古怪的江湖本领把那些乌鸦尽数活捉。
赶巧大理寺的毒医寺丞丙羊也在不良军的队伍中,这才保住柳河三人的性命,且让他们能在短短三日就恢复至能去做斥候探查的地步。
至于被活捉的杀手,大人让他们自相残杀,惟留下一个活口。此活口即是那些杀手中最想活下去,又实力最为突出者,亦是最好策反的人。
大人便让那人去偷禄公的私印,应是打算伪造一份证据,证明禄公□□又有意阻碍官商之路的建成,以此来掣肘三公,好让之后大理寺欲开的三堂会审能顺利进行。
当然,大人不会相信那杀手会真的叛主,不过是要杀手进城出城的记录作为佐证罢了,私印自有他人去弄。
左右事实真相如何在谋局中不重要,让世人相信何为“真相”才最重要。
曾经大人的一句话直接打碎了靳元“还世间案以真相”的为官准则,险些致使当初极其正直的靳元辞官还乡。若不是那个不知藏在哪里,不知以何等面目示人的寺正钱吝偷了他回乡盘缠的话,兴许现在大理寺的靳寺正就不是靳元了。
不过时至今日,靳元倒是毫不后悔留在大理寺。何况后来得知那句颇是残酷的话还有后半句——便是让世人相信的“真相”,其本身也须得以真为基础,切勿凭空造假。
即是说,大理寺不会因为谋权而造假冤枉未犯法的无辜之人,只是有时候会让已经罪无可恕的人更加罪无可恕,或者是迫于形势,无奈只得给犯罪者换个罪名发落,但绝不会给犯罪者减刑开脱。
唉,就是于大理寺任职偶尔会损美啊。他摸摸颈上的伤口,哀叹连连。
“再于此处伤春悲秋,今日你便宿在马棚伤悲个够。”
不知何时,大人与公主已经在挂着白灯笼、阴气深重的客栈门口作等,伤了腿、行走不便的庄朴都已收拾好重要行囊,正和客栈伙计一同等着靳元回神。
靳元无奈暗叹:怎奈不允容颜有损美男子兀自感慨少时乎!
眼瞅着大人面色愈沉,靳元赶紧笑一笑,跟着久候的伙计和庄朴一起去安置马车辎重。说来大人这几日更加阴晴不定了,也不知那夜大人与公主之间发生了何事。
他们跟着伙计前往客栈后院,周霖则是带着若有所思的王煊先行入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