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这点,燕红心底不由对各自摸索出路的苏北众妖修、以及眼前这位鹰婆婆心生敬意,在前路不明的情况下依然坚持践行认定的大道,一坚持便是几十年上百年,这样的毅力可不是谁人都有的。
当下,燕红默不吭声朝鹰婆婆躬下身来,恭敬一礼。
鹰婆婆面露不解,便见面前这位人族修士直起身来,郑重地道:“小女冒昧,想请婆婆并苏北众道友助我等一臂之力,共享天地功德。”
接下来,燕红便将她有心积蓄实力再造人间,闯一闯这天下至公大道的诸多细节,一一道与苏北来的大妖听。
槐前辈前来当日,燕红便与槐前辈说过相同的话,这次说来更加顺畅。
而对面人的反应,就与当日的听众相差太多了……与老(反)成(应)持(迟)重(钝)、全程只木着脸细听的槐前辈不同,鹰婆婆才刚听了小半便不住拍腿叫好,听到后面,更是激动得离了座位,满屋子乱窜起来。
燕红并没觉得鹰婆婆这坐立不住的表现有失尊重,如果在她未得芯片系统机缘、浑浑噩噩被“传统”推动着要去嫁为人妇的迷茫时候,有谁来与她说一说这天下应当至公的道理,有谁拉着她来干这铲除天下不平的大事,她只怕会比鹰婆婆此时表现更不堪些。
待鹰婆婆稍稍冷静了些、又坐了回来,燕红便认真地道:“既然说是要消除天下不公,铲除天下不平,那在铲人前便应先铲自身,不能说自我以上人人平等,自我以下阶级森严,若是连我们这些一心至公大道的人都如此行事,那这天下绝难至公至平,婆婆你说,这道理可对?”
鹰婆婆忙端正坐姿,应答道:“正该如此。”
“若是这样,那妖修道友们的习惯便皆得改一改。”燕红正色道,“开了灵智而暂时不得类人道体的小妖,只要是修正道、行正路的,可不得欺压歧视,更不得动辄打杀,当视如同道才是。”
鹰婆婆万万没想到燕红竟会专门提及这点,不由惊愕当场。
燕红却没有半分退让之意,只认真看着鹰婆婆,等她回话。
她认定的这天下至公,不独小民要与权贵公平,女子要与男子平等,天下有灵众生万物,亦要一样平等。
天家与草民,达官贵人与乡野布衣,凡尘世人与入道或未入道(未成道体、未修出人身,只开了灵智的小妖)的山中精灵,健壮男子与纤弱女子,耄耋老者与总角小儿,但凡有灵者都应当得到公平,都应当被保证有冤屈时可伸,有才能时可得以展露,有恶行时可被惩罚,方是正道。
有一样不公、不平,不被重视,都不算得正道。
要知道这天下间本就不公不平多,而公平少!
践行这大道的领路人们,自然更要以身作则、笔笔直直的走,更要矫枉必须过正!
鹰婆婆神色变换,几度挣扎,才释然一笑,道:“好一个铲人先铲己!小燕道友如今这年纪,道心竟已如此浑然天成,老身这几百年岁月,真不知是活到哪里去了。”
“我只是拾了他人牙慧罢了。”这话过重了,燕红听得脸红,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皮。
这些道理她也不是一开始就懂,是经历过了那许多光怪陆离的位面,又读了许多书、听董慧讲了许多后世贤达者的道理,才慢慢理了出来。
鹰婆婆只当她是在谦虚,感慨地道:“至公大道,大道至公,可叹老身追随恩师几十年,又为恩师守墓百年,竟始终未曾参透恩师生前谆谆教诲……可笑老身真以为收养鸟禽同类便算是一心向道了,却不曾想过,只我一者之力,又能收得几何,又能影响多少?倒不如改了这世间的规矩,叫个个都知道众生本该平等,才叫真正无上大道,才叫人人成佛,人人成圣。”
这鹰妖回想起当初那位传道受业的佛子,牵起心中悲痛,语气略有些低落,不过说到最后,又振作了起来,极认真地站起身来,朝燕红一鞠到底:“此番小燕道友为我解惑,引我入至公大道,当得半师之恩,还请受我一礼。”
燕红唬得连忙跳起来,连道不敢。
当日马陵山妖乱时得见的苏北群妖,论心细、论荫蔽未化形小妖,鹰婆婆当首屈一指;燕赤霞提到请她帮忙时,燕红便自然而然想到可请鹰婆婆来黔地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