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不禁拧眉,神情复杂地打量眼前的嫡母,“母亲什么意思?”
“就是……我怕他不长记性!”胡大娘子一声哀叹,“他与你不一样,你、你素来行事谨慎……”因为心里清楚裴砚身上的这份谨慎从何而来,胡大娘子夸这一句不免有些窘迫,“你二哥他……一被人捧就容易得意忘形。这回出了事,我是既想救他,又怕他觉得有家里撑腰,日后愈发地无法无天。所以我就……就琢磨着,让他吃点苦头也好。”
裴砚低下眼帘,阴翳恰到好处地遮住了眼底的微栗。堂屋里一时安静,这份安静令胡大娘子不安,她不安到很快就撑不住了,小心地放轻声音:“麻烦你了。”
裴砚深吸了一口气:“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明白。这事,我会同大理寺说一说。”
他说罢不再多言,再度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胡大娘子不料他会答应得如此爽快,一时又惊又喜,裴砚已走远了,她犹在那里怔了许久。
许久之后,她心底渐渐漫上一重愧疚,为着眼前的事,也为着一些旧事。
第二天,裴砚就去了趟大理寺。事实不出他所料,大理寺官员知晓这案子与裴煜关系不大,又顾忌定国公府,没打算非治他的罪,反倒是裴砚转达胡大娘子的意思,说要让裴煜吃点苦头,倒弄得人家有点犯难,生怕深宅大院里本就兄弟不睦,裴砚在这里公报私仇。
是以两边打了好几回太极,大理寺那边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如此一来,裴煜又在牢里多关了半个月,在军中的官职也自然没了,临回家前还赏了三十板子。
他得以回家那天,裴砚没心思去看。晚上躺在床上,脑海中却止不住地设想府里头母子团聚的场面,越想越觉辛酸。
楚沁猜到他在想什么,凑过去抱了抱他:“今天母亲跟我聊起来,说瑶瑶也该多见见祖母。”
裴砚回神,眉心轻跳:“见什么见?犯不上。”
楚沁沉默了一会儿:“是呀,是犯不上。那个家你若能彻底离开,在我看来是再好不过的,不必发愁婆媳妯娌的关系,我落个轻松。”
“对啊。”他顺着她的话道。
“可是你真的能离开么?”她抬眸望着他,“你心里总还是在意的。裴砚,我希望你心里舒服。”
他沉默下去,静了半晌,轻声地告诉她:“跟你在一起我就舒服,不必在意其他的。”
“我也没有要让你住回去的意思。”楚沁说着撑坐起身,目不转睛地告诉他,“我只是想告诉你,人活一世就几十载,有时候随心而为也没什么不好。对定国公府……你大可不必将自己束得这样拧巴。觉得在外轻松,就在外面住着;想感受一下一家子其乐融融,咱们就回去用个膳、住两天,这件事没有这么复杂。”
话音未落,裴砚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好像刚听了什么惊天动地的道理似的,木然看了她半天都没回过神。
“看什么看。”楚沁睨他一眼,躺回去裹好被子安然入睡。
现如今她是越活越自在,也越来越知道怎么让自己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