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初那几棍子还是抡轻了,沈梦生只在榻上休养了一夜,第一天就能下地行走。就是得扶着个老腰,一副七老八十的小老头模样,跟教人挑了虾线似的。
祁连山颠终年积雪,寒气萦绕,融化的雪水顺着山脊蜿蜒而下,汇成一条小溪,横经大营。
沈梦生踉踉跄跄挪到小溪跟前,捧了把冰凉剔透的山中水,抹了把脸,头脑瞬间门清醒过来,胸口的浊气一口呼出,精气神恢复大半。
然后就是抬头打量。
他哥倒是挺会挑地方驻扎,大喇喇杵在个山脉和走道之间门,如此一来匪徒别说下山了,放个屁都能被听见。
沈梦生的视线逐渐放远,定格在祁连山的山顶。
那地方是住不得人的。
终年积雪压地,没有半星草木覆盖,远远望去,除了积雪的白就是岩石的灰,山顶与山脚温度差距极大,再是穷凶极恶的家伙也别想登顶,到个半山腰藏身便是顶天,若执意往上,怕是有命去无命归。
但就真的从没有人登过顶么?
也不见得,光沈梦生知道的就有俩,一位是道家祖师爷,一位是他那浪了一辈子最后只留下一两白骨的老祖父。
河西走道不好治就不好治在这里,险和凶都占满了,若是贸然出兵,别说与胡匪汉匪正面较量,不到半山腰人就得倒下一半,和送死没区别。
沈梦生眼中的轻佻与戏谑全然不在,唯剩清清明明的审视。
直到一抹朱色身影在他眼前出现,他才收回心神,冲人扬臂一笑道:“红药姐姐!”
红药手抱两只陶罐,明显是来打水的。
她的肌肤在晨风中显得更加白皙剔透,欺霜赛雪似的,衬得眉目如画,唇色不点而朱,一眼望去,只见扑面而来的,压迫性的美艳绝伦。
抬眼见到沈梦生,红药扯了下唇,对他笑了笑,性情与长相截然相反的安静,没什么多余的客套,安安静静忙自己当下的活计。
从来到走,一路淡然自若,低眉顺眼的样子,仿佛在努力降低自己在此处的存在感。
可怎么会不惹人注意。
大营中军纪严明,所到之处肃穆庄重,但沈梦生能感觉到,只要是红药经过的地方,总会引起一小片的窸窣私语。
他鸟悄儿走过去,一清嗓子,几名守将浑身一震,连忙转身行礼:“小公子。”
沈梦生扫了眼几人脸上不自然的神色,笑眯眯道:“何必紧张,我又不是我哥,有什么好玩的有趣的,说出来大家一起笑笑多好。”
几人自然推脱,只想走为上策。
沈梦生才不轻易放过他们,上前两步附耳低声道:“小爷我没那个闲心去告状,但你们也得跟我说句实话,这位红药姑娘,和我哥,到底是怎么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