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书童都能被你教成尚书,怪不得外头那些人四处寻关系想把自家孩子塞到你身边当书童。”陈师道啼笑皆非:“还有人想从我这儿走关系,我想你哪有时间教这群京都子弟?便随口一句,等你像我当初一样身兼两职,当个国子监祭酒,便能如愿教养他们的小孩了。”
赵白鱼颇为无奈:“我说国子监这两年怎么一个劲儿撺掇我到他们那儿讲课,您消停点吧,新帝登基那会儿事务繁杂,我还累病了几天,成宿成宿想着辞官算了。”
陈师道不赞同:“正当壮年,可不能说这些没志气的话。”
赵白鱼但笑不语。
这时有小童来报:“老太爷,赵尚书来访。”
赵伯雍?
“约莫是得知你在我这儿便凑了过来,你见不见?”
十数年时光匆匆而过,天大的恩怨也能一笑泯之,因此赵白鱼这些年和赵家关系缓和,逢年过节也有走动,到底不太熟稔。
赵白鱼笑了,“他拜访的是恩师您,见或不见自然您说了算。”
陈师道捋着胡子道:“大郎今晚晚回来,光你我一人吃不完这桌酒菜……去,请赵大人进来。”
过了会儿听到脚步声,赵白鱼抬眼望去,对上满目慈爱的赵伯雍,起身拱手一拜,等人入座再坐下来。
‘咣’一声轻响,举杯对碰,世间恩仇无不融于酒和月色中。
夜里。
赵白鱼辗转反侧,失神地望着一缕银白月光透过窗户缝隙和蚊帐洒落于床榻上,忽地一只手伸来,横过他的肩膀搂住他,身后一道灼热厚实的躯体压上来,听到霍惊堂问:“睡不着?”
“我吵醒你了?”
霍惊堂不答反问:“这几日见你心事重重,食不甘味,究竟因何困扰?朝堂上有人给你气受?还是皇帝又犯蠢,给你添麻烦了?”
“没的事。”赵白鱼不想说,可是心里憋着事,这些年也习惯事事分享给霍惊堂,忍了会儿还是没忍住,翻过身望着霍惊堂试探道:“你说,我这当口辞官能成吗?”
霍惊堂刚才说话时全程闭着眼,这会儿眉毛眼皮一块抖动,蓦地睁开眼,双眼炯亮完全看不出熟睡过的痕迹。
“谢天谢地,你总算想辞官了。”
说来好笑,最开始对官场失望的人是赵白鱼,然而后来一直吵吵嚷嚷想辞官的人变成霍惊堂,他本来做好赵白鱼最少到五十岁才会辞官的准备,没料这会儿不到四十就想通了。
“早便想说了,官场就不是人待的,一天到晚处理不完的公事,还得防着各方明枪暗箭。”霍惊堂喋喋不休,意见老大了。“从前是东宫、老六他们互相争夺,背后的门党把朝堂搅得风云变幻,好不容易解决,有了几年安生日子,结果小的那几个长大了又是腥风血雨的厮杀,终于小十七登基,先帝还给你一把打王鞭,摆明想留你辅佐新帝直到他能把控朝堂为止,哪有这么利用人的?”
赵白鱼笑望着他,他很喜欢霍惊堂的抱怨,因为字字句句都关于他赵白鱼。
霍惊堂滔滔不绝地抒发完不满的情绪后,问:“话说回来,怎么突然想辞官?”
“如今海清河晏,社稷稳定,百姓安居乐业,没什么需要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