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叩头:“若我儿当真犯下滔天大罪,自然罪该万死。”
退了堂,知府一边翻看卷宗一边说道:“那刘氏有一点没说错,如果真是林大杀了人,那谈氏的头颅在哪?”
“清远县县令严刑拷打后,林大倒是指了四五处地点,没一处找到头颅。谈氏的脑袋至今下落不明。”
“这就怪了,林大已被判斩刑,没理由再隐瞒谈氏头颅的下落。”
广州知府仔细浏览卷宗,发现此案说不通的地方颇多。
“其一,林妻头颅尚未发现。他指三指四,官差均无功而返,分明是扛不住酷刑才胡乱指认,实际不知道头颅藏在哪里。其二,卷宗里明白写着凶器是把长约七八寸的匕首,再是削铁如泥的宝器也断不可能砍下人的脑袋。便是专断人脖子的刽子手,稍有偏差便砍不断脖子,那刀刃还会卷起。其三,砍下人的头颅,飚得三寸之地皆是鲜血,为何林大只有外衫染血?其四,林大杀妻,何以镇定自若跑去喝酒?”
师爷眼睛倏地亮起,虽与眼前的知府大人共事不到一年,知其能力手段不俗,但能迅速觉察出一桩命案里的问题,实是超乎所料。
“大人言之有理,前任知府审案时也曾着重调查过这些疑点。”
“结果如何?”
“没有结果。”
“既无结果,怎能草率定案?”
“大人有所不知,却是广东提刑使亲自过问,催促前任知府结案。顶头上司发话,下边人哪敢不从?何况林大有口说不清,嫌疑最大,且这案子闹得沸沸扬扬,上边下面都盯着,前任知府眼一闭心一横,顺水推舟送个人情便就此了结案子,交到提刑使那儿,棺盖定论可不就判了死刑?”师爷话锋一转,询问:“大人可知广东提刑为何过问此案?”
“且说。”
“还得说回谈氏,娘家祖上是官身,后来家道中落,犯了钱财之困才下嫁给林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当官的没落了还有昔日经营的几许关系可用,那谈家家里某位长辈和广东提刑的夫人娘家有些关系,开口求人,其间许是使了银子,打动广东提刑。这金口一开,底下人心领神会,拖延一年多的案子便就迅速了结。”
知府思索片刻,忽然说了句:“谈家可是爱女如命?”
师爷:“若是爱女如命,怎会为了一点钱财而将她下嫁一个行脚商人?”
“若不爱女,怎舍得花钱打点?”
“到底是自家女儿惨死,何况花钱打点是否有这回事也只是下差个人之见。”
“倒也是。”知府看着卷宗:“林大被关在广州大牢里,行刑之期在两个月后,时间不多。拿我书信去清远县传唤林大命案的相关人证、物证,还有仵作,再找个时间审问林大。”
吩咐完毕便将卷宗带走,不小心扫落旁边另一份卷宗,顺手捡起发现是一李姓村民报妻子失踪的案子。
合起塞进书架,知府转身离去。
清远县县衙。
“重审?林大杀妻的案子连判决都下来,怎么突然要翻案?”清远县县令不满地抱怨:“新官上任三把火,可往我头上烧是什么意思?欸,广东提刑可知此事?”
底下人回:“应该不知。案子是广东提刑判决的,要是翻了案不说明马提刑渎职?广州知府此举是打马提刑的脸,大人不如派人去趟提刑司,让马提刑这尊大佛去对付广州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