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人,”公主无奈地摆摆手,“你给大伙听听,免得有人说我公主府轻贱性命。”
崔大人长揖一礼,“你里衣的纽扣是什么时候掉的。”另一个锦衣卫上前利落地掀起明月的马甲露出里面青粉的里衣,里衣是对襟圆领衬衫,一排琵琶蝴蝶扣,最下一颗的纽子脱落,半敞着。
明月嗫嚅着嘴唇,“我不知道,这衣裳是今早才换的,当时还好好的。”
那锦衣卫又摁住明月的头,抽出头上的簪子,把她的头发扒拉到两边,近旁的人能清晰地看见头顶一道血痕。
崔大人问,“这伤是怎么来的?”
“这是我适才去给老太太拿外褂,被石块绊倒,旁边的树枝在头皮上刮了一下,还流了不少的血,我怕老太太等急了,就没敢耽误,若不相信我可以带着你们去我摔倒的地方看看,我绝没说谎。”明月跪立起来,急切地分辨着。
崔大人对着公主拱拱手,又扫了眼其它人,“这位丫头身上掉下的纽扣就在雷刘氏的手里,想是撕打时拽落的,雷刘氏的指甲里也有些带血的皮肉,皮肉上还沾着毛发,依下官看正是这丫头头皮上的血肉。”
明月颓然倒在地上,摇着头,“不,不可能,怎么可能,”又倏地立起来,“雷夫人曾来花厅门口探问老太太和公主说完了话没有,说她有事要和老太太商量,我拦住她说,和老太太有什么事也得等离开这里再说,哪有在公主面前说其它事的,很不尊重;当时她很急切,似乎真有什么要紧的事找老太太,我心里也是可怜她不易,就上去扶住她,谁知她脚下一闪险些摔倒,扯得我也绊了个趔趄,想是那时候她扯掉了我的纽子,除了那次,我和雷夫人都没走到一起,怎么我的纽扣会在她的手上,公主,”她跪着行了几步,一脸仓皇,“真不是我,我没有,想是有人要冤枉我,求公主替奴婢做主。”她全身都趴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那你头上的伤你怎么解释。”崔大人冷冷地问,“依我看这丫头就是巧言令色,不上大刑不会轻易招供。”
“师太怎么看?”公主突然转向妙闲。
妙闲行了个佛礼,“杀人偿命这是国法,既是国法就得报官,到时候行凶者伏了法,死者也活不过来,且此事牵连了薛家,薛家是这丫头的主家,自然脱不了管教的干系;依贫尼看,雷刘氏的心事就是她的姑娘雷曼儿,若曼儿姑娘有了好的归宿,她也就瞑目了,否则明月就是横亘在曼儿和薛家的一根刺,薛家就再不会照应曼儿,你让她一个孤苦的女孩子该如何是好。”
荣寿狠狠地拍了拍椅子扶手,脸色阴沉。
薛老太太哆嗦着嘴唇,“恕老婆子多嘴,杀人偿命,曼儿是我的侄孙女,我怎么会不照看她,我还是会遵照我的承诺让我侄儿娶了她,公主请放心。”
荣寿冷冷地歪在迎枕上。
明月听到这话像被抽了筋一样,撑了几次都没爬起来,绝望地抬起头望向薛老太太,“我从五岁被卖到薛家就在老太太身边伺候,不敢说一点错没有,却时时小心谨慎,生怕有一点错,我这次被人构陷怕是活不了了,但起因老太太应该一清二楚,薛家那个侄儿库哥人不是人鬼不是鬼,日日流连风月,早弄得倾家荡产,只能到薛家打秋风,老太太想把曼儿姑娘许给他一是填了他的窟窿,二是也好兑现了对公主的承诺,我猜有人知道了老太太的好打算,就是不让你如意,才做了这个么圈套给我,老太太不救我我认了,谁让我是下人,生死都在你手心里掌着呢。”
薛老太太颤抖着手,“你跟在我身边十多年,我是什么人你能不知道,不论这人是你杀的,还是被人诬陷入了圈套,那也是冲着薛家,冲着我老婆子,你说我一个老婆子怎么救你,如何救你,你要怨我,恨我,我也受着。”
“你那侄儿果真如这丫头说的不成器么?”荣寿斜睨着薛老太太。
薛老太太身子一哆嗦,“他就是被爹娘惯坏了,身上坏毛病多些,往上数他祖母的娘家还是凌阳侯,与公主沾着点亲,不敢说是皇亲国戚,血脉也是少有的珍贵,配曼儿是足够了。”
“凌阳侯,”荣寿撇撇嘴角,“现在怕也就剩下个门楼了,”又怅惘道,“生在皇家,一生衣食无忧,可怜的还是后代子孙,爵位一代代递减,子孙若再没点本事,坐吃山空,弄到最后可不就剩下打秋风了这一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