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记忆的第一件事,居然是看着自己的墓发呆,肖沉自己都觉得糟透了。
说是恢复记忆其实并不准确,肖沉的记忆确实正在恢复着,但并没有完整地回忆起来。医院里播放的综艺片段只刺激到了他属于‘肖沉’的那部分记忆,更多的回忆虽然在缓慢恢复着,但仍像是被雾掩住了一般,看不真切。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的墓碑看,仿佛在看一个全然陌生的死人。
雨正在下。
帝国的雨总是冷的,寒意像是能穿透皮肤,足以浸透人的每一寸骨头。
这里不让进,肖沉是自己翻进来的,他有些狼狈,走之前被海诺强硬裹上的过大的围巾和过于累赘的衣服早被扔了,肖沉此刻身上只穿了薄薄一层,被雨水浸湿,湿乎乎地裹在身上,密不透风地紧贴着他的身体,让他恍然间有种窒息的错觉。
这里杂草丛生,像是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墓碑和他一样,都被雨水淋得透彻,无言地与他相望着。
雨幕之中,他看见墓碑上生硬刻板的字,标准字体,大约是机器打出来的,只有短短两个字,再无其他,简短而冰冷,在这阴沉没有一丝光亮的荒地上显出股阴森来。
“小少爷。”肖沉墓碑上自己的名字自嘲地笑了笑,声音淹没在雨声中:“落到这种境地,你真是活该啊。”
舌根隐隐传来痛觉,肖沉心中烦躁,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冻僵的手却找不到半根烟,他这才想起来这身衣服压根不是他自己的。
他到底心里还是存着某种隐晦的期望,记忆的最后他应该是死了。
他死了,父亲会为他难过吗?
哪怕只是几天呢?
父亲会因为他的死而愧疚吗?会为他自豪吗?
肖沉无法否认他这样想过,晦冥岛的经历都被他强压下去,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以至于一恢复记忆就来看自己的墓。
“真是可怜。”那个狐狸头的女人又出现了,一袭红衣,慵懒地靠在他的墓上,露出一截女性独有的白皙丰腴的腰。女人语气勾人,带着一丝戏谑的意味:“你自己也能察觉到吧,都没有人来过这里,你可真是讨人嫌。”
肖沉没有理会这个幻觉,甚至开始渐渐习惯。
从恢复记忆开始他差不多就知道他脑子坏得差不多了,幻觉简直如附骨之疽,扰得他心烦意乱。
他本来一直都忍耐得很好,就像他之前做的一样,但是此刻墓碑上那个孤单单的名字不知为何格外刺眼,肖沉愈发焦躁,尽管受不到影响,冷水、低温还是让他开始产生头晕的错觉。肖沉强忍着闭着眼睛低吼道:“闭嘴!”
女人笑得愈发放肆起来,尖利的笑声像是指甲在铁板上划,刺得肖沉愈发头疼。他愈发地忍耐不住,心底像有火在烧。
“闭嘴!”肖沉吼道,一脚踢翻了墓碑。那女人才终于消失。肖沉喘着粗气,雨水不断地从发丝滴落。他的情绪太过激动,本就没恢复好的舌根处涌出的血将他的下巴都染红,肖沉却浑然不觉,额角的鳞片闪着水光。
忽地有光源投过来,肖沉冷冷地直视回去。他现在浑身都糟透了,简直像个古老神话中的恶魔一般,漆黑的夜幕之下带着冷意的蛇瞳让他看上去更添了几分非人的恐怖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