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传信尤其重要。
赵简坐在烛火前,一笔一画仔细地绘出了天都山军营的布防图。接着,她又凭着自己对右厢军的了解给出了整个救援方案的建议。
她的面前有一个大果盘,上面堆满了米禽牧北特地为她弄来的新鲜洞庭橘。哪怕是在大宋,这些又大又甜的柑橘也是上品。赵简一边思考着,一边习惯性地剥了一片橘瓣塞到嘴里。甘甜的汁液在舌尖化开,滋味很是受用。
可渐渐地,口中的滋味越来越寡淡,甚至变得有些苦涩。
她琢磨着撤离路线以及如何应对追兵,脑海里浮现出了那块沙盘上插满旗子的坳地和米禽牧北的话……
——“无论是谁,一旦被围在这个口袋里,哪怕三倍于对方兵力,都会全军覆没。”
犹豫良久,她终于提起笔,在关于撤退路线的策划中用颤抖的手写下了几个字:祁川寨设伏。
米禽牧北,你不该跟我玩沙盘的。
把信交给雪儿带走后,赵简站在寒风飕飕的窗前,心里五味杂陈。
如今万事俱备,只差最关键的一环:驻守在天都山的五万右厢军该如何对付?只要这五万人还在,救人就是天方夜谭,毕竟实力悬殊太大。若想背着米禽牧北调走这五万人,只有一个办法,但那也就意味着,她自己不可能全身而退,恐怕连七斋的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
为了三千同胞,为了大宋,自己的身家性命何足道哉?
这一局,她要押上她早已残破不堪的一切,飞蛾扑火,蜡炬成灰。
这些日子,米禽牧北和赵简又恢复了共用晚膳。他们现在倒可以称得上“相敬如宾”,虽然话不多,但总算能够心平气和地交谈了。
转眼就到了冬至节的前夜。
节前有很多事需要筹备,米禽牧北忙了一整天,天黑了才回来,便没有跟赵简一起用膳。
可就在他回到厢房不久,赵简却来了。他很是惊讶,因为赵简一向都不会来厢房的。现在,她不仅大晚上地跑来,手里还拧着……两个大酒坛子?
“这么晚了,你这是要……”米禽牧北站在房门口一脸莫名地看着她。
“找你喝酒。”赵简径直走进来,把两个酒坛子往前屋的桌上重重地一放。
什么情况?米禽牧北眉头一皱,此事肯定不简单。
“娘子想喝酒,怎么不早说呢?”他为难地笑道,“明日我们得早起去天都山参加冬日宴。要不,还是改天吧。”
“正因为明天是冬至,我才来找你。”赵简自顾自地拉了椅子在桌边坐下,“冬至是一年之中夜最长的一天。你别看现在天黑了,时辰还早着呢。漫漫长夜,一个人过多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