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陆氏没有回松江故宅,而是来了会稽。
一是此地人流众多便于隐匿,二则是此地居住着众多对桓羡不满的士族遗老,个个手握大量田产粮食,有助于招兵买马对抗王师。
当师莲央去到陆韶曾告知她的梧桐山庄、被人带进去与他四目相对之时,往日喜怒不形于色的清雅公子显得有些震怒。
“你来做什么?”他强抑火气地问,“不是给你留了后路吗?倘若他们查到枕月楼,你便推说从前的一切都是为我所逼迫,桓羡不会在意杀你一个妓|女与否,你又跑来会稽做什么?!”
他身边还站着江澜,见到她之时,眼中猝然燃过了一缕光亮,低下头,又淹没在暗如黑夜的眼波之中。
师莲央强作镇定地答:“莲央是世子的人,自然是世子在哪,我就在哪儿。”
“难道不是故意引官兵来此么?”
身后一道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响起,却是陆韶之父陆升。
他冷沉着面色走近,在主位上坐下,转首向陆韶:“韶儿,为父上次就叫你把这个女人处理掉,你为什么不听?你忘了,她还曾想给桓翰报信,背叛于你,又焉知玄武城门上谢璟突然的出现不是因了她?!”
这一声有如洪钟,一向镇定的师莲央额上也沁出冷汗。怪不得上次柳儿送完信便隔了十天半月才出现,问她也什么都不说,那封信,果然是落在了他们手里。
陆韶脸色微白。
“父亲,那封信被儿子处理了,不可能是因为她。”
“是不是她都不能留这个贱人。”陆升恶狠狠地道,“谁知道她从京中跑来是不是故意为桓羡的人带路,我们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走错一步,都将是万劫不复。”
陆韶面露犹豫。
还不及他反应,师莲央忽然语声凄婉地道:“我知郎主不肯信我,妾虽烟花女子,却绝非卖主求荣之辈。妾愿以死来证明清白。”
说着,她猛然抽出陆韶腰间佩剑,朝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江澜眼瞳一紧,还不及出手,剑刃已被陆韶死死握住,点滴黏稠的鲜血自他手心里滴落。
饶是如此,师莲央白皙的脖颈上也已泛出了血丝,沿着脖颈丝丝蜿蜒流入衣襟。
陆韶依旧握着那剑不放,望着父亲,近乎一字一句:“父亲,儿信她。”
陆升看着自他手心滴下来的鲜血,心间的震愕与担忧最终压下了那股被忤逆的震怒。
“逆子!真不知这股倔劲儿是随了谁!”他恨铁不成钢地道。
“放着贞娘一个好好的大家闺秀不爱,偏爱这些千人骑万人睡的妓|女!妓|女!”
说着,他厌恶地瞪了同样愣住的师莲央一眼,拂袖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