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末,暮色上浮,阴霾的天空中,雪下的更大些。
裴朝露披着雀裘,盛妆锦服,被人搀着上了朱雀楼。
上元夜,代帝放彩灯,自是万分荣耀。且她还怀着这寓意大郢国祚绵长的祥瑞之胎。
新年,新生。
无人不关注,不羡艳她。
然而,她初接此圣意,并未觉得多少喜悦。
一日一月一年流逝,除了亲人宗族,旁人对在那场战役中枉死的人便淡忘一分。
李济安,便是用这样的方式,麻痹世人,成全他虚伪又虚无的帝王颜面。
这样想来,她根本不愿托起那盏灯。
然而此刻,她面上嘴角的笑意,皆是发自肺腑的。
她的兄长,已经找到了证人,在回来的路上。她年少倾心的郎君,会控住此间局面。
只要面前这个君主活着,待到冤案翻来,朱笔重画。亡魂便可得到告慰,裴氏亦可再见天光。
裴朝露从天子手中接过彩灯,端庄立在城墙中央。
她的余光扫过近身的李禹,见他紧蹙着眉眼,似在等待些什么。
在等人。
可惜,那人不会来了。
月光下,裴朝露的笑愈发明朗和浓丽。
“父皇,六弟还未到,可要候一候他?”
“是啊,且让人去催一催,如何还未到,切莫误了时辰。”
面前这对母子,一人是他的兄长,一人是他的生母。
一人一句催着他前来。
来赴一场没有归路的旅途。
李禹的计划,在这城楼射杀之。
不成,便入朱雀门再屠之。
雪花絮絮落下,裴朝露捧着灯盏的指尖阵阵发凉。她实在想不明白,受辱如她,尚能爱着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