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他最属意的继承人,不过其他人选都在和主教的竞争中败下阵来,教皇知道他并不是能做选择的人。
埃德温缄默地走近,但依旧保持着符合礼仪的距离。
这个世界上真有能够接近他的存在吗?
空气几乎凝滞住了,这次谈话决定得仓促,似乎不合时宜。教皇在那一瞬间忽然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何必专门进行提醒呢,主教是他所见过最聪明的人,他只是一个不讨喜的老人,所说的话并无创见,可以预料。
“我想你已经听说了关于恶魔的事,”老人咳嗽着说,他近来身体越来越不如意。
“当然,我知道这不是你的过错,可能是意外,或者陷害。我的孩子,我想你无需担心此事,光明神自会做出决断。”
说到这里几乎就够了。
教皇在想是否应该就此打住,随后他就能要求侍奉他的神官为他捧上白毛巾和止咳的糖浆,总是咳嗽损伤了他的心力。但在这一次抬头看向埃德温时,老人萎缩的头颅忽然直愣愣地停下了动作。
这是他唯一一次见到埃德温流露出这样的眼神。
不是痛苦,不是仇恨,而是迷茫。他的迷茫像是雾一样轻,很快地从他的眼中掠过,除非像教皇那样饱览过无数人情绪的老人,否则不足以捕获这种情绪。
怎么可能——老人无法掩饰他的震惊。
埃德温留意到了他的震惊,当然也清楚自己唯一一次情绪的疏漏被老人所窥探。他知道教皇已经有所怀疑,所以才来找他谈话,所以他轻声地、言简意赅地说:
“那就是我的过错。”
一瞬间,室内安静得可怕。
就算是是针掉落在地上,声音也将清晰可辨。教皇还没有从震惊的余韵中脱离出来,老人喃喃地说:
“天呐,神啊,神啊……”
随后,他忽然绷紧了面孔,那双已经沉溺在衰老和日复一日中的眼睛重新亮起来,发出可怖的光芒,他死死地盯着埃德温,说道:
“你清楚你要做些什么。”
埃德温没有说话。不,他想要压倒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气势,但主教陌生而锋利的目光还是让他败下阵来。他知道他完全没有看透主教,而埃德温对他的了解已经足以将他制作成昆虫学家的标本。
于是,教皇一下子放软了语气:
“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当然,舆论大部分偏向你,再加上恶魔并非捕获在你的房间。但是你明白,安其罗那件事情之后,只有傻子才会和魔鬼扯上关系,现在正是风口浪尖,为了教廷的门面,我相信你知道什么决定是正确的。”
老人开始绞尽脑汁思考能够使用的知识,在他漫长的一生中,他也曾经历几次惊险刺激的场面,啊,牺牲,永恒的牺牲——
“若你需要,”教皇压低声音,“我这里有解除契约的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