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卖员对着眼睛通红的孟栩然连声道歉,孟栩然看着对方脏污的膝盖,手上蹭破的皮,说不出指责的话来。
她只是不知道这个蛋糕还要不要送给薄明烟了。
不知道该怎么和薄明烟再说一次,生日快乐了。
她在零点的时候,说过一次,她说:“祝我最爱的满满生日快乐。”
可生日这一天的薄明烟,并不快乐。
一点都不快乐。
她的信仰,她所有还算快乐的童年回忆,在生日这天,被林慧心一段又一段残忍的言语,弄得就像是孟栩然手里的两盒蛋糕。
打破了所有美好的表面。
搅了个稀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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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明烟睡得很不踏实,意识在清醒和混沌里反复横跳,就是这样她还是做了很多很多的梦。
梦里一家三口第一次去游乐园,其乐融融,氛围温馨。然而拍摄照片后,帮忙拍照的人对着林慧心说:“你丈夫和你女儿的眼睛好漂亮啊。”她清楚地看见林慧心下拉了嘴角。
梦里薄伟泽第一次带她去扫墓,她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询问薄伟泽:“爸爸,他的眼睛也是彩色的么?和你一样么?”
薄伟泽揉着她的头,深深地凝视着她的眼睛说:“和你一样。”
梦里贺家的门敞开,贺应和贺辰澄从里面探出身,贺应说:“已经长这么大了啊。”贺辰澄看她的眼神宛如在看仇人。
梦里林慧心每每在与她对视时,深深地蹙起眉头,以一种像是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梦里的林慧心从那时貌美端庄的模样逐渐衰老,她干裂的唇一张一合:“而你,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梦里她气喘吁吁地奔跑在漫天飞舞的梧桐絮中,到最后停在了医院的梧桐树下。
她抬头看见的是林慧心被风掀起的白色衣角,低头是盖住薄伟泽尸体的白色被罩。
然后,那一片白像洇开的颜料,将梦中的景象都涂抹成了白色,只剩下身旁的梧桐。
枝桠上的果子爆开,滚出一片毛絮,那些飘扬的毛絮扎的她眼睛又疼又痒。
她不断地揉眼睛,而后看见地上的阴影也在蔓延,又将白色吞噬。
为她遮风挡雨的梧桐不知何时生长得扭曲,粗壮的枝桠重重地垂落在了她的身上,累得她不得已弯下腰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但好像连口鼻都被那些细细碎碎的毛絮堵住了,她喘不过气,直不起腰,在晕开的墨色里几乎要窒息,疲惫不堪。
下一秒,她挣扎着从梦中惊醒了过来,心脏就像踩空了一阶台阶,腾起,落不回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