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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话题越聊越深,蒋新民也敞开说起了大实话:“前两天还听说,曹立新代表九原县去省里招商引资,企业就问他待了几年。主要领导任期已满两年的,人家就不在这里做项目了。为什么呢?怕你快调走的时候不负责任,胡来。短视带来的恶果太多了。很多时候省市领导来视察,每个单位都有自己的指示,政策还会打架,都在要求村民做什么,但是很少有人问他们自己想做什么。就像我们现在过分依赖化肥和农药,土壤恶化,化肥也会污染地下水,农民种地的成本也越来越高,他们其实很喜欢有机肥,猪、羊、鸡、鸭的粪便回田,但是另一方面怕河道污染,又不允许养猪。村民也很苦恼。”

这些话,蒋新民说得诚恳,梅晓歌听得认真。如同蒋新民自己说的,坐在机关里永远也听不到这些,也只有蒋新民这种身份才能畅所欲言。他起身给梅晓歌添了些茶水,接着说道:“为什么现在化肥越用越多,说白了,化肥就是鸦片,吸多了,土地出产肯定是越来越少。但是又没办法,种植户不懂技术,他也听不见专家说的话,只能去问那些卖化肥的。”

梅晓歌虚心地问道:“长远规划势在必行。光明县的地势很复杂,又有丘陵又有平原,你对规模化种植怎么看?”

这一问给蒋新民提了个醒:“书记肯定是有想法有规划,才来听我唠叨。我的话是不是太多了?”

“我就怕你不说。”

梅晓歌的笑容给蒋新民吃了个定心丸,而他自己也把心中对光明县农业未来的发展方向讲给蒋新民听。

“为什么目前只有你说的规模化这一条路?”听过梅晓歌的思路之后,蒋新民说,“最简单的,好比说技术需求。我在北京参观过几个农场,即便是在首都,他们都难招到学农科班出身的工作人员。专家都很厉害,但是他们的研究成果根本到不了最终的种植户手里。再比如除草剂,很多人都说它不好,对吧?”

梅晓歌马上意识到问题的症结:“利润问题?”

蒋新民点点头:“人工除一遍草500块钱,用除草剂99块。都是夏天最热那几天除草,我找两个路都走不稳的老头过来,这都不是工钱的事情了,万一中暑,往地里一摔,倒一个,我就倾家荡产。我只能用除草剂。”

梅晓歌若有所思地说道:“除非规模化,科技也跟得上,这是个系统的事情。”

“农业和生鲜绝不是低门槛,以我自己的经验来说,风险比县里的篮球架都高。刚才说我为什么不搞批发,物流运输就怕烂市,发一车菜到销售地,连车费都回不来的情况太多了。”

正说着,办公室的门开了,郑三和小董一人抱着一个纸箱子走了进来。

“每样一种,是这个意思吧?”郑三边问边把箱子搬到梅晓歌面前,原来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蔬菜。

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蒋新民如数家珍般向梅晓歌介绍起来:“这黄瓜擦了泥巴,生吃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书记,你看我这都是有机绿色,绿色其实就是‘三无’产品。很多东西都是矛盾的。农村的东西怎么会有标准?就像县里那些小作坊,榨油的、酿酒的,都是纯天然吧?也许它的菌群会超标。所以我干脆少而精,除了生产,别的什么都不管。”

梅晓歌拿起一根黄瓜,擦了擦,掰成几块分给郑三和小董,自己边吃边说:“现在的问题是很多基层干部不懂农业知识,很多来到城里的村民都不愿意回去种地,孩子都分不清麦苗和韭菜。农户们宁可把钱拿到城里买房保值,也不敢在农业项目上有所尝试。”

说到投资,郑三接过话茬:“一部分农户就是这样,见利则聚,有损就散,不愿意服从管理,一丝一毫的风险也不肯担着,只要今年种的东西还能卖,就不想明年的事情。”

蒋新民亦是这个观点:“就像原平乡种苦瓜,鹿泉乡种西瓜。政府绝对不能错,一错就是你的问题。就是因为听了你的赔了,基层干部也委屈,赚的时候怎么不说?”

梅晓歌则从另一个角度开始反思:“这个事情,说实话从我在乡镇工作的时候就一直在想,来的路上还在想,农业到底应该怎么搞?政府、企业和农民的关系,哪种模式最好?”

多角度多层次的思考,让蒋新民对梅晓歌刮目相看:“郑三说你要来,我就知道晓歌书记心里已经有数了。”

梅晓歌谦虚地说:“不懂才要多学习,所以伤疤再大也得来听听你当初是怎么疼的。听说刚去九原县的时候,你还号召过村民入股?”

蒋新民回答:“我去的时候农民就已经不信任企业了。之前有人忽悠他们,商业前景说得天花乱坠,当然也有政策原因,说是种粮食,结果租了地改种花卉,自己又没经验,中途亏损就跑了,说好年底付土地租金,农民一分钱都没拿到。”

这样的结局让梅晓歌颇为惋惜:“以前村干部只是媒人。这种事情村委会还是要介入,同时对接企业和农民,两边都踏实。”

蒋新民接着说:“我也是想搞搞新模式,让村民按土地入股再分红,到地里干活还能拿一份工资,双保险。结果地下水和土地污染造成种子问题,项目亏钱,企业完蛋,给我投钱的老板也跑了,还拖欠了村民的工资。你说我刚从光明县跑到那边,又开始接访了。”

“根子还是污染。哪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