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论“忠”,他此刻不免想到了另一人——那个背上刺了“尽忠报国”四字,曾因平定吉州、虔州被他赐予金线战袍、金带手刀、绣“精忠岳飞”战旗的将领。
药物作用下,许多平常根本不会这样简单生出的情绪轮番袭来,察觉身边的故人一个接一个已离去,赵猷心潮不住起伏,悲伤的情绪决堤,难以抑制。
赵元康口中还在絮叨,赵猷已不耐挥手:“退下。”
赵元康话语一顿,抬眸看,便见赵猷脸色奇差,眼框红透,眸中是他从未见过的痛色,禀了声是,连忙退出了两仪殿。
赵元康离开后,赵猷仰在御座上久久无法平静。
垂眼看,手边是一本虞允文新上来的再一本事关秦桧王琼的折子。
虞允文这种血性之人,议和那次就敢在早朝当众对人劈头盖脸破口大骂,更别说这折子是没人拦着的时候写的了,骂得是毫无顾忌——
“愚蠢货色!暗地里接济山匪歹徒,那群贼寇干的何等伤天害理的龌龊事?杀人、吃人,毫无人性!猪狗不如!”
“恬不知耻!受制于金人淫威污蔑杀害了岳将军,这会却在史册上将自个摘了个干干净净,罪责全推了出去,好个一家子的缩头龟!”
“……”
赵猷盯着那些骂词看了又看,半晌,他唤了个内侍进来,吩咐道:“去看看有没有永州来的折子。”
永州的折子自是有的,且数量众多,不过是被有心人刻意藏了起来,从不送到赵猷跟前,以免他再想起某些人起来罢了。
此事从大内传到孟长卿处时,孟长卿才睡醒。
孟四郎懒懒起身,撩开床帐,一身中衣松松垮垮,这位高门贵族精心养成的郎君一身矜贵,肌肤莹玉般,肩头那一口齿印便显得尤为清晰分明。
禀报的人是跟了孟继白多年的心腹,一看他这个模样,立刻瞥开了眼。
孟长卿听毕话,扯了下唇。
想必外人看来,章浚的远房亲戚、临安府的少府尹才上值第一日,那些落了满堆灰的永州折子就重见了天日,如此轻而易举,只他这个被秦月淮安排得明明白白,数日都在日夜颠倒干事的人知晓,其中背后他们付出了多少精力。
赤脚下地,孟四郎喝了盏茶,忽然想到什么,一顿身,问道:“你方才说,齐少府尹在章府准备建什么园来着?”
来人答:“建‘济安园’和‘养居园’,一个拿来给人看病,一个拿来安置流民。”
“给人看病?”孟长卿眼眸一下发亮,草草穿了衣裳,极快地冲到了章府去。
天还没亮,秦月淮忙了近一整宿,刚将章府大致规划完毕,就见到风风火火找上他的孟长卿。
孟长卿笑脸相迎,一把亲密地握住他手腕:“我求你件事儿。”
秦七郎漫不经心看他一眼,扯袖走,惦记着他的马车脚程快:“你先送我回去。”
孟长卿太了解这人做事的风格,一做起事来,别说日夜颠倒,就是不眠不休在秦月淮这里也没有什么特别,他意外道:“天快亮了,你不回府衙上值,还回去睡觉?”
秦月淮目光柔软了下,看着他,面不改色:“有人还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