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冯青应是出离的愤懑和酸楚。
可她好奇的是,冯青接下来会做出什么决定?
一旁大快朵颐的松萝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她放下竹箸,悄声道:“姑娘……那位冯先生好像在盯着你。”
不过很快,冯青就不再看霍祈了。他痛饮完手中的茶水,好似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转眼恢复成了之前笑逐颜开的模样。
他捏着长衫下角,一甩,目光扫过人群,高声唱道:“冰柱数条搘白日,天门几扇锁明时?阳春发处无根蒂,凭仗东风次第吹。”
而后,他真遂了霍祈的要求,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从前有个书生,名曰王继。家徒四壁,贫无立锥,自小和父亲相依为命。
父亲瘸了一条腿,做不了体力话,只能靠扎纸鸢供王继读书。而王继去书馆里上学,买不起现成的书册,就腆着脸借来同窗的,下学后自己誊抄,直至深夜。家中买不起灯油,他就去捉萤火虫来照明夜读。素日里吃不起白米饭,他就将一个馍馍泡在浆水里,化成稀粥,分三顿而食。
就这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父亲熬得眼睛瞎了,王继也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熬成了平庸麻木的中年人,可他还是累举不第。周围的人都说他作得一手锦绣文章,是举人的苗子。可,为什么他就是无法中榜呢?
他想不通,四书五经被翻烂了,也找不出这个答案。
&;=&;&;&;直到有一年,王继在杏榜上看到一个人名。那人他认识,是当地有名的富商之子。
王继是从什么时候意识到,那人和他不一样的呢?
他喝稀粥,那人顿顿都上城中最好的酒楼吃肉。他穿着洗得发白的长衫,那人一身香云纱。他落榜后痛哭流涕,无法面对父亲希冀的眼神时,那人披红戴花,光耀门楣。
他想着,人大约生来就是不同的。
所以他认命了。
一把大火,他将家中的书全烧了。十年苦读,就像那些书的灰烬一般,终成泡影。
后来,王继还住在小时候的那间破茅房里。不过,他到底是个秀才,在县里名声甚好。他不扎纸鸢,而是支了个子摊代人写信,勉强糊口。日子一日一日地过去,胸口发烫的那股浊气,也逐渐湮没冰冷。
最后,他靠着做活攒下来的十两银子娶妻生子。
有一天,他带着幼子去河边洗脚。河水清澈见底,清晰映照出人的面容。水面微澜,他猝然一惊,幼子还是幼子,可他的面容,却变成了死去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