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泰看到他们的反应,很满意,故意朝柠月身上重重踹了一脚。
冯高看向被绑着的女子。她的双眼,就像初夏早晨的乡野,一层稀薄得像纱一样的乳白色的雾,在麦梢轻轻荡漾着。他看向她的时候,那乳白色的雾,化作了眼泪。
“你想怎么样?”冯高收起目光,向郑泰道。
郑泰一字一句道:“你过来,将她换回去。”
“好。”冯高点头。
不过是一个字,柠月的泪汹涌起来,好像怎么都流不尽一样。那些眼泪流向梅花岭的小屋,流向她满身的伤痕,流向她的那句,厂公大人,你忘了在国舅府,你唤我姊姊么?你叫得那样亲,那样小心,这辈子,从来没有人那样唤过我。你再叫我一声。
她向冯高摇摇头。
她的嘴被堵上,她只能用这种方式告诉他。告诉他,我不是祝桑榆,你莫要错付了性命,不值得。
冯高对她的摇头视而不见,他向郑泰道:“把她松绑,让她走过来。既是交换,国舅爷得拿出诚意来。”
郑泰眯起眼想了想,答应了。柠月在郑府一向逆来顺受,他谅她乖乖听话。
“那么,冯厂公必须要被绑住了。”
“可以。让你手下的人来吧。”冯高面无表情。
郑府的家丁怯怯缩缩地上去,将冯高的双手紧紧捆住。
柠月身上的绳子被解开,口中的布条也松开了。她准备喊出什么,冯高沉沉的一句话砸下来:“冯某答应过的事,一诺千金。你放心。”
人人都以为这句话是对郑泰说的。只有柠月知道,这句话是对她说的。
梅花岭,她乞求他,厂公大人,我没有家,可是你信吗,我把这人间的好多地方都当成我的家。街头小贩烤红薯的炉子边,春雨潺潺中的一处草屋里,黄昏某个酒馆,只要我离了这牢笼,哪里都能是我的家。我只要自由。厂公大人,我只要自由。他说,我答应你,助你离开郑府。
他答应了的。
一诺千金。
原来,不需要她的提醒,他早就发现了她是冒牌货。
他是为柠月而交换。不是为祝桑榆而交换。
在曲乐班,南南北北,好多年,好多地方,她曾碰到过好多说爱慕她的人。可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没有人对她有过真心。爱慕的不过是她的面容、她的身体而已。她一次次失望,心都结痂了。
柠月笑了,嘴角的小窝窝温柔地荡开。活了小半生,煎熬了小半生,居然真的有个男人,肯为她搏命了。
原来被人护着是这样的感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