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牧阳说:“柳腿拨云韩露汐。”
陈皋眼睛一亮:“柳腿拨云,听说过,也在上京天上龙庭打过拳。”
邱牧阳恍然大悟:“记起来了,原来我大师兄说的硬扛对方一击重击一掌刺伤一个‘北极熊’的人是你。”
陈皋说:“不是北极熊,是推土机,力量悬殊,我不得不用毒辣的招式。结果就是,我虽然赢了比赛,但我们两个人都废了,再也打不成比赛了。”
邱牧阳沉吟片刻:“即便打不成比赛,还是可以在上京混下去的,怎么来庆南煤矿了,在别人手底下,听人吩咐不太像你的性格。”
陈皋长叹一声,看看邱牧阳又看看顾影。邱牧阳立时明白转头给顾影说:“影儿,帮我去买两瓶水。”
顾影望了一眼二人知趣地走了。陈皋方才讲起他的故事。
却原来当日天上龙庭决赛一战,陈皋虽取得50万奖金,但终归是肩头受伤,当他被送往医院后才发现浪里翻花冯默婷也被送了进来,这不难理解,都是一个俱乐部下的拳手,都是当晚受伤,都是骨科,安排进一个病室实属正常,也利于俱乐部工作人员的照顾。
手术前手术后的数日,两人没有任何交流,陈皋是肩伤,冯默婷却是下巴,休说说话,呼吸都疼,进餐都是流食。
直到两周后,工作人员不在的当口,陈皋终于忍不住叹息一声,然后对着空气发了一通牢骚,只不过语言颇具煽动力,内容特有蛊惑性,整体沿袭了上党梆子的韵律,悲怆凄婉却又铿锵有力,一时间把冯默婷搞得热血沸腾,半个小时后,冯默婷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两周以来的第一次呐喊,对着陈皋意味深长地喷了一句:“滚!”
陈皋大笑,笑得浑身颤抖,不禁去抚了抚肩,但一个大老爷们被一个女子喊滚,那是很幸福的事情,于是,陈皋继续恬不知耻地兴风作浪,偶尔还用左手敲起床帮,鼓点助阵以声情并茂。直到某一日冯默婷把鄂下支托一摘,试着晃了两下嘴巴,已无大碍,突然以家乡的河北梆子反击时,陈皋才发现终是自己太大意了,着实不该轻视眼前这个矮胖的女子,她那里哪是胸腔分明就是音箱,而且是双喇叭震颤起伏式低音炮。那声音撕心裂肺又振聋发聩。
陈皋终于忍不住问:“你……你……疯了?”
冯默婷说:“对啊,我姓冯!知道我名字吗?”
陈皋如实回答:“默婷啊……”
冯默婷说:“好吧,我答应你。”言毕,便是整段的《三娘教子》,那声音阴阳顿挫、如泣如诉,直把陈皋唬得留下泪来,捂了耳朵将头钻进被窝久久不肯出来,直到陈皋觉得冯默婷的音箱功率不足时,才蓦地窜出来以《穆柯寨》攻击,将杨宗保的悲愤与无奈一股脑倾泻给冯默婷。
两个欢喜冤家的文斗终于惊动了病友,起初大家是抱着看戏的心态趴着窗口来观赏的,久而久之,当大家发现二人再没翻出什么新花样,翻来覆去就那两段,尤其是陈皋时常一啊到底,休说有无新鲜感,那简直是在作孽,病友大失所望,毫不犹豫地状告了他们噪音扰民。
不得已,陈皋和冯默婷受到了护士长的严肃批评,并威胁他们若再聒聒噪噪就把他们分开病室,两人不约而同地接受了威胁,并在此后的日子里,采取咬牙吐舌、挤眉弄眼招式进行对抗,只是某一天两人竟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瞬间从横眉怒目变成了眉目传情。月余出院之时,两个人竟然难分难舍了。
还是冯默婷有巾帼英雄风范,对陈皋说:“我能做你女朋友吗?”
陈皋上下打量了一下她:“我不愿意也不成,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这拳脚走到社会上就是男人的祸殃,我试着为民除害了。”
两人尽皆受伤,被天上龙庭弃用,但总有小型俱乐部低价雇佣两人,收入虽低,但面对的对手也低好几个档次,多如陈皋这种在高段位比赛淘汰下来的拳手,大家心照不宣,基本上是表演赛性质,所以日常平淡却平安。
一切都似乎向琴瑟之好、伉俪情深发展,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两人恋爱三年,2002年底正在筹划婚礼时,冯默婷发烧,起初以为是普通感冒,哪知其后一直高烧不退,伴随肌肉酸痛、头疼、腹泻,陈皋才把冯默婷送入医院,进入隔离病区,不久陪床的陈皋也开始出现发烧、头晕现象,医院将二人隔离,其后陈皋又陆续出现咳血、气喘、心悸等现象。不过,终是挺了过来,当他一再询问身穿防护服的医生冯默婷的消息时,医生方遗憾地告诉他,冯默婷没有挺过来,三天前就去世了。
短短两周之内,陈皋人财两空,沉重打击之下,卖掉上京他和冯默婷共同购买的小房子,只留下少量钱款,余款百万尽皆打给冯默婷的父母,自此游走江湖。
直到两年后,经朋友介绍到了庆南煤矿打工,做了个保安,他其实不喜欢这个工作,奈何这个地方离自己山西老家很近,只有百十来公里,工资给得也相当丰厚,尤其是经过考核,他凭借精湛的武艺荣升为副队长后,不只是收入,随之而来的众星捧月的感觉也让他意气风发,神清气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