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周看热闹的人群涌向街口,不远处放电子炮的、吹拉弹唱小戏班的人也停下来,围过去看热闹。
我们弟兄5个,在灵柩前齐刷刷站起身,抬头张望着。
人群中间围着的是个3十来岁,身着1身黑色运动服的青年男子,看身形长得还算直溜匀称,额头上、鬓角边的发际线平直分明,只是脖子有点长。人群晃动间隙,隐现脚下穿着1双橙色运动鞋。整个人活像1只黑羽毛、黄爪子的瘦高大黑公鸡。
青年男子似乎站得累了,拉过身边的1个塑料凳子,老神在在地叠腿坐下来,“来者是客,给根烟抽吧。”
总管事的我的邻居刘满仓从兜里掏出1盒烟,从中抽出1根递过去。
青年人把烟叼在嘴角,在肩上斜挎着的皮包里拿出打火机点燃,轻松优雅地吸了1口,慢慢从嘴里吐出1股烟。把打火机装进皮包,扫眼周围的人,顺手从皮包里摸出1个偏长的钢制小酒壶,打开盖,1手拿着烟,1手抓着酒壶放到嘴边,1仰脖喝了1口,“嘶哈”1声,然后,把酒壶盖好,放回包里。
2哥轻声对我说:“这是个职业敲白食的。”
“敲白食?”
“听说哪个村过白事,他们就专门过来敲诈勒索,白吃白喝,临走还要敲走1笔钱。”
“啊,现在怎么流行开了这种恬不知耻的活?”我是又惊诧又气愤。
“职业乞讨的人转行转过来的。那些过去靠乞讨在农村老家盖楼房、买好车的人,觉得在城市不好乞讨,回来后找到了新的路子。打听到有办喜事的人家,就拉帮结伙半路堵婚车讨喜钱,每个人要给5十块、1百块的才能放车走。打听到有办白事的人家,派1两个人来,1张嘴就要3、5百。”2哥似乎对此司空见惯。
“兄弟,这趟也不让你白辛苦,1口价,2百块。拿着,快点走吧。”身材高大、头发黑白相间的刘满仓,好脸好言哄着。
青年男子用左手中指和食指夹着烟,斜视着刘满仓,“2百,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了?我上礼上了十块,趴在地上哭妗子哭了好几声,还给老太太行了礼,到头来敢情哭错、跪错了。你不但要退还我的礼钱,还要赔精神损失费,否则,这个殡我让你出不成!”
刘满仓强压着心中怒火,“你说你年轻轻的,还穿得利利索索像个大学生,怎么这么不通情理?”
“哟,好眼力,连我是个大学生都看出来了。实话跟你说,我确实是大学生,虽然是本3,可也是正规学校毕业的,不是野鸡大学。”眉宇间透着自豪感。
刘满仓1看说到了青年男子的心坎上,忙趁热打铁,套着近乎,“大学生可不简单!怎么不在城市享福,找个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好工作,娶个1掐都嫩得出水的城市姑娘?”
“嗨,像我这样没权没势没根基的农村子弟,进了机关当不上局长,进了企业当不上董事长,天天被人管着掐吧着跟3孙子似的,咱受不了那个罪。城市大街上34十的老闺女有的是,可整天搽脂抹粉、吃吃喝喝的咱伺候不起。1想呀,还是回农村好,有房子有地不用上愁,想自己种呐,全部机械化了,只管躺在树荫凉里数票子就行;不想自己种,租出去,每年收租金也不错。有点失算的是,回农村找媳妇太难了,别管老的少的,离婚丧偶的,瘸拐病傻的,抢都抢不上。好不容易对付上1个,张嘴要2十万的彩礼,最终,秋后的庄稼,还是黄了……”他好像终于找到了1个能说话的地方,掏心掏肺地讲着自己。
引得周围的人1顿哄堂大笑。他却1副泰然处之的表情。
4弟凑到我身边,“这个人在咱这1片儿待了有两3个月了,听说在家什么活都不干,整天躺在炕头上?等着爹娘伺候着,活活把爹娘累死气死。他叔叔、伯伯看不过眼,把他赶出家门。他这1出来,就加入了‘敲白食’的团伙。”
刘满仓堆着笑脸,“兄弟,听你1说,也真有难处。这么着,我再给你加1百,3百差不多了吧。你知道这去世的老太太是谁吗?她是郑天豪屋里的。估计你住得离这儿也不会太远,1定听说过郑天豪的名字吧,这可是周边十里8乡的人都认的名号,如果你犯了众怒——”
“嗯,我小时候听说过,这名字是让人挑大拇指的。”青年男子站起身来,向刘满仓摆摆手,“你别说了,我走!”抓起刘满仓手里的钱,大步流星走向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