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桂兰敷衍地应道。
前头,老张头儿子闻言嗤笑一声,也没想着姻亲不姻亲的,当即反驳道:“这牛车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坐得,它可是老张家干活最得力的。我家里可不养闲人,若是打着享福的名头,我劝他,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
“你……”方桂兰走哪也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刚想反唇相讥骂个过瘾,一看眼下多双眼睛看着,便生生咽下了这口恶气。
一口气,上不得上,下不得下,闷在心里,十分憋屈。
男人的声音不算小,站在前头围观的桃花村人,基本都听进了耳里。有那不忍心的,禁不住出声劝说道:“想来,也不是好去处,春杏儿娘,我看,这门亲事,还是算了吧。你家春杏好歹才二八年华,大把好时光,岂可白白糟蹋了。”
“呸……嫁我爹就叫糟蹋,你怎么不骂这个自私自利的,问我张家要了多少银子去。足足十两银。誓问,有哪家闺女嫁出去,能得来她家闺女一般多的聘金。”
周遭众人,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寻常人家,最多也就八两,再不济,也要多多添些嫁妆,随着女子一道过去夫家。
方桂兰倒好,莫说嫁妆,连一床薄被都没给占春杏备,倒赔了两张讨饭吃的嘴。难怪还没进家门,就如此被嫌恶。
至此,占春杏再抑制不住喉间的啜泣,放声哭了出来。就算隔着盖头,其间无望,莫说旁人闻之意动,更别说自小同住一屋檐的占老汉。
紧紧握在身侧的手,抿抿唇,终究想为占春杏主持一回公道。
他拨开簇拥着的人群,朗声道:“方桂兰,你眼里难道只看到钱。没听见你闺女正哭得声撕力竭。这是她要的?你这是在葬送她的后半生啊。杏儿还有大把好时光,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她身陷泥沼,此后再无法自拔?世间哪有你这么狠心的亲娘。”
方桂兰见来人,立时横眉竖目地从车上跳下来,冲来几步,指着占老汉地鼻子说道:“你既心疼孙女,便拿出钱来替她归还张家,莫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是我亲闺女,我叫她嫁哪个,她便要嫁哪个。你手里有银子,藏着掖着,一门心思地贴补给老大家两个小畜牲。既无教养之恩,现下我的一双儿女,也无需你来指手画脚。
莫挡路,紧着走开,莫耽误了我闺女出嫁的吉时。”
张口闭口即是银子,占老汉早就听烦了她的一番陈词滥调,重重哼了声,“我有银子,也尽贴补给了你家里头。你们往日里吃的白面、肉食,哪个不是我辛辛苦苦,一寸寸垦出来的。你还有脸同我提银子。”
“休要说得冠冕堂皇,我可是亲见你拿了银子,在喜儿出嫁时,贴补给了她。正好,今个儿我杏儿也嫁了,你倒是拿出同等数量的银子来。莫坐实了你偏心的名头。”
“我就是有,一个子儿,也不会给你,好叫你去贴补你娘家的那群吸血虫。”
方桂兰如今光脚不怕穿鞋的,自收了占老二的休书之后,她便再没了要挽回占老二的想法。她把全幅希望,全加注在即将出嫁的占春杏身上。
虽晓得老张头儿子的流氓脾性,方桂兰依然坚决要闺女嫁过去。若占春杏是个有本事的,使些本事,将两个男人的心,一道抓在手心里。
届时,张家的一切,就是她儿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