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修采药回来,靴子上全是泥泞。他将靴子换下,又挑了件素净的白衫,焚香净手,将自己的古琴请出来,乘兴弹了一曲。
谢惊鸿拄着拐杖循声走过来,他还未能好完全,腿尚不能用上全力,谢惊鸿第一次见岳修弹琴,他从不是什么雅致的人,只觉得甚为好听。
谢惊鸿将自己换下的衣裳与岳修的衣服放在一个盆中,说:“这次也劳烦道长了。”
岳修没有说话,按下琴弦看了谢惊鸿一眼,微微一笑道:“你是懒得出奇,衣裳也不肯自己洗。”话虽是这样说的,岳修却起身从外头打了水来,倒进盆中,当真开始帮谢惊鸿洗衣裳。
谢惊鸿眉开眼笑,倚在门上静静地看着岳修。
岳修说:“等衣裳干了,就离开吧。之前不一直要走么?”
谢惊鸿抱胸:“我又不想走了。我要赖在这儿。”
“不怕追兵来抓你吗?孟元德。”他声音还是一样的清和,却叫谢惊鸿听得皱起眉。
听不到谢惊鸿说话,岳修继续道:“我给你三天的时间,逃得越远越好,三天之后,我会亲自去抓你。”
“怎么?”谢惊鸿眯着眼,眼中慢慢浮现上狠戾之色,“既然要抓我,为何要给我三天的时间?”
“抓你是为道,容你是为义。”
岳修知道谢惊鸿是想保己身之命才会出卖鹿州,但这并不能成为叛国的理由。
谢惊鸿走过去,手绕过岳修的肩,扼住他的喉咙,却并未用力,岳修也并未躲开。谢惊鸿低声说:“道长口中的道义,却是要人命的?”
岳修笑着起身到院子中将衣裳晾起来。
谢惊鸿狠了狠眼,森森地笑着:“我走可以,不过,岳折云,我要你跟我一起走。没了你,我也离不开靖国。”
岳修没有说话,谢惊鸿说:“颜姬是我的姐姐,你就忍心看她弟弟就这样死去?”
岳修脚步僵住,不可置信地看向谢惊鸿,再三确认着他话中的真假。
颜姬就是岳修的心上人。
谢惊鸿自是骗他的,他才不是颜姬的弟弟。何湛似乎就是继承谢惊鸿的这点,骗人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沉定自若,似乎是生来就会骗人的。
谢惊鸿从入京那天开始就在准备着培植自己的势力,希望能在皇都站稳脚跟儿,因此他将朝中大大小小官员的底细全都查了一个遍,其中自是包括大国师藏客。因大国师在靖国声望极盛,谢惊鸿对他多番留意,知道他俗名是岳修,也知道他有一个心仪的女子是一个唤作颜姬的歌女。
若不是对岳修知根知底,谢惊鸿也不会放任自己在他的药庐中养这么久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