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在他们离开湖边之后,憋着气的墨菲斯顿在藤丸立香背后念叨:“我还觉得你是不是在这段路上受到了什么污染。”
“也没有吧!我跟它说的也就是些很简单的物极必反跟延迟满足的道理啊!”藤丸立香略显心虚地提高了音量,“再就是‘得不到的那个才是最好的’之类的很简单的心理映射!蛋糕就是摆在橱窗里的时候才最好吃!拿到手里之后立刻就会在心理上变得太甜了!正常的智慧生物都会有类似念头的!跟环境没有关系!!”
“我的意思是你不应该跟无生者说那么多话。如果它想的话,它就可以据此将腐化延展到你心灵的空隙当中。”
“它不是没想嘛,它还给咱们指路了呢。恶魔虽然都是与混沌神同源的某种力量的映射,但也不用……算了,我还是别瞎说……但我在水晶魔宫里的时候也是这么逃出来的!”
“什么?”
“就是那样……变化灵啊奸角兽啊这类的东西,虽然它们说的话真真假假非常难分辨,但也不是完全帮不上忙。亚空间生物都是现实中某种情感的极端投射具现,如果你能找准角度,它们甚至比人类要更好懂一些。”
墨菲斯顿不懂,他也不是很想懂。考虑到帝国圣人已经全须全尾活蹦乱跳神志清醒地活到了现在,他最终只是选择引用帝皇箴言录放了个马后炮:“智而无慧,犹如神锋倒持。”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藤丸立香不甘示弱地顶了回来,“又或者至少,荡寇必知敌。”
她气哼哼地向前多走了一段,然后突然叹了口气,语气又软了下来:“抱歉,我知道你只是想警告我这很危险。但对我来说,这类事已经发生得频繁到我觉得很正常了。”
“星界军政委会这么说:理解敌人就是堕落的开始。”看来这个话题还能继续,墨菲斯顿于是令自己尽可能不带预设倾向地表示,“观念的碰撞总会带来思想上的变化。接触到敌人的观念则尤其危险。”
“我觉得这就比较……看人?好像也不是,我说不好。”藤丸立香在这段话上斟酌了一小会儿,最终还是没选择展开论述可能的理论,而是陈述事实,“至少,我在跟敌人‘相互理解’了之后,对面跳反过来的情况比较多。当然,在达成理解之后反而更确信必须得杀了对方才行的那种情况也是存在的……”
“在类似的情景之下,你自己从来没有动摇过吗?”
“那当然也不可能吧。但就算动摇了,开始质疑自己目标的合理性了,开始不可遏制地认为将会造成的牺牲与最终的所得不匹配了,我也意识到,我不可能停下来。”藤丸立香轻轻吐了口气,“不论是帝皇还是我,我们想做的事情就是这样:一旦开始,放弃的机会就不再存在。不论最终的结果是成功还是失败,都必须得背负着全人类未来的‘可能性’,一直走到终点。”
墨菲斯顿沉默了一小段时间,有些找不到能够延续这个话题的字词。若是旁人如此对他说,他只会当做对方在说梦话而不去理会,又或者因为对方甚至自诩比肩帝皇的过于狂妄的态度而勃然大怒。这类事情没有真的发生在他的面前,他也不知道在具体的场景当中,他将会怎么反应——因为说这话的人,是藤丸立香。
他依然觉得这个小姑娘太过狂妄了,但考虑到对方此前的种种所为,她的狂妄却显得理所当然,和她玄奇神妙的能力在一定程度上相配。于是他最终开口:“无怪乎你被王座厅直接定义为‘圣人’。”
“帝皇的意思,我觉得他有些言过其实了。”没能正确理解墨菲斯顿在这句话中表达的含义的藤丸立香语气忿忿,“想想看圣吉列诺。所谓‘圣人’,至少也得一拳能打晕一头龙才行的吧?”
“我只是想称赞你的精神性。”墨菲斯顿有点哭笑不得,“从我瞥见的浮光掠影看来,你显然具备非凡的意志。”
“也就那样吧。我觉得换个人来放在我这个位置上,只要是在平均水准上的人类,再被情势逼迫一下之后,大多都能做到我曾经做到过的工作。”藤丸·普通人·立香心里非常没数地发表了感言,“何况我一个人也根本做不了什么,能活到现在都是仰赖周围人的帮助。就像此刻,要是没有你在身边的话,在第一个环里的时候我就已经宣告游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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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很有趣的心理现象是,当事人在口头上反复强调着否定的事情,反倒是真相。从六环深处越向外走,墨菲斯顿越觉得,这个理论可以被套用在坚持否决自己是圣人的藤丸立香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