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的水声当即戛然而止。
“……怎……怎么了?”顾夏双手抓着刚脱下来的恤,活似一只被探照灯光圈住的仓鼠,一动也不敢动,磕磕巴巴地张口问道。
“我能跟你一起洗吗?”
姜鹤平静的声音从长虹玻璃门外传了进来,却让顾夏那本就如擂鼓般的心跳愈发激动失控,连带着脑子也乱作一团。
瞬时涌进的各式可能在顾夏的脑子里张牙舞爪地昭示着存在,一个个争着抢着,不管不顾地想从他嘴里第一个窜出来。
还是拒绝比较好吧?这要是答应了,显得他太猴儿急、太轻浮了些……问题是不答应,姜鹤觉得扫兴怎么办?面子也挂不住啊?又或者这整件事儿其实都只是姜鹤对他的考验?
不同选择导致的可能结果在顾夏的脑子里挤成团、打成结,塞得满满登登,他此刻的心情就跟面临人生少有的重大抉择时差不多,整个人彷徨犹疑又紧张,生怕一朝踏错、满盘皆输。
不过这些复杂纷乱的心绪,在浴室门被缓缓推开后,瞬时变成了一个个轻盈多彩的肥皂泡泡,忽忽悠悠地飞了起来。
“……顾夏,我们分手吧。”
顾夏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又或者是意外遭遇了什么时空跳帧断层之类的玩意儿。
毕竟五分钟前,他才把睡意昏沉的姜鹤从绵软温热的被褥里头挖了出来。
双眼迷蒙、头发蓬乱的姜鹤一改往日的清冷,活似只软糯粘牙的年糕团子,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钻,哑着嗓子跟他撒娇抱怨头好疼,想再躲睡一会儿。
“那先吃药好不好?吃了再睡。”顾夏低头看着怀里的姜鹤,心软得跟那刚出锅的枣泥发糕似的,美得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他爸瞧见了,绝对嫌弃他“骨头轻”。
顾夏太过开心,以至于没发现他开口之后,姜鹤的身子明显僵了僵,而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一刻也不敢耽搁地从他怀里钻了出来,把自个儿给收拾利利索索。
“你……你说什么?”跪坐在床上的顾夏手上还抓着一只刚被他拍松软的羽绒枕头,他努力保持镇定、维持笑容自然,却不知道自个儿的表情落在姜鹤眼里,已经假得不能再假了。
“你听见了。”姜鹤站起身,冲着顾夏假笑了一下,而后赤着脚,快步下楼。
她拿起昨晚扔在沙发上的包,径直走到玄关穿鞋,开门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一串凌乱的脚步,将将反应过来的顾夏终于追了上来。
“为什么?昨天晚上……还有刚才,我们不是很……”
顾夏就跟个自以为做对了所有题目,结果最后公布成绩,根本就没及格的小学生似的,他满心疑窦困惑,甚至还夹杂着不少委屈,声线都在发抖,“不是很开心吗?
“确实挺开心,不过我还是觉得我们不大合适。”姜鹤轻佻地耸了耸肩。
“没关系啊,我们……我们可以慢慢磨合呀,对吗?”
顾夏甚至无心跟姜鹤掰扯她所谓的“不大合适”,是多么的荒唐,只是小心翼翼地跟她讨要一个继续的机会。
他看起来是那么真诚、那么坦然,理所应当地争取着他想要的,姜鹤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有点嫉妒顾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