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轲将手一拱道:“孟轲何德何能,敢在楚王面前称师,四年光景转瞬即逝,倒是楚王真是教人刮目相看,短短几年之内,楚国就有待兴之相!”
熊横明白,他只在乎四年多前在稷下学宫的那一回。
如果单纯论战的角度而言,那场论战无疑是自己胜利了,而在孟轲这个评判者的口中,却来了一个平局。
也许是当年熊横所云太过匪夷所思,也许是当年熊横所云太过让人惊讶,倒是让孟轲以为脱离了论战之道。毕竟论战者,一切都还是要从实际出发,若是脱离了这个实际,那论战就变成了吹牛大赛,一切将毫无意义了。
“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寡人所能成,虽有我楚国群臣努力,但也有天意使然,如今我楚国诸事待兴,大有一副强国之相,此也是天地大势皆在我楚也!”
熊横微微装了一下。
孟轲闻之微微颔首:“非也,谋事成事者皆在人也,能成之事,必然能成,不能成之事,必然不成,然其人之一生,六十花甲,七十已然古稀,八十耄耋,更是不多见也,而往往所成之大事,皆需得百年甚至数百年之功。”
话到这里,孟轲微微停顿,而在场之人对他已是肃然起敬。
“如五帝礼教,大兴于周,如文侯变法,鼎盛于惠王,可见天下所能成之大事,至少也得有百年之期矣。只要事情对了,此生若是不及,后世必然现之。”
当真是好气概!
孟轲这一番话,只叫熊横想起了一句话,圣贤之所以为圣贤,那是因为他们有超越时光,穿越历史的目光,果然是深邃。
楚王郑重点头道:“先生言之有理,我受教了。”
自自称为学生起,熊横就不再自称为寡人,而是以我自居。
三杯两盏过后,场中的氛围似乎热了起来,楚王与孟轲以及一众弟子的话语也不由得多了起来。
这时候的孟轲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只听他发问道:“孟轲成名于少年,游走于天下,精通于六艺,最长于论战,不管是临淄还是大梁,不管是安邑还是新郑,皆有其名,这久而久之,就有了雄辩名士之名,被天下人所传唱。”
“闻之鬼谷先生有一学问,号为阴阳,以此而解,天下之事皆有其二也,孟轲拥名士之名,亦或是被名士所累,因而这每经一地,每过一城,皆有以挑孟轲而兴天下之辈者,可谓是繁琐之极。”
孟轲的声音,如四年前一样的浑厚,如四年前一样的雄壮。
他在大殿当中娓娓道来,四下里的众人皆是仔细聆听,熊横不明白孟轲忽然会说到这里,因此他没做答复,只是做了一副聆听之势。
听得孟轲又继续说道:“昔年我途径安邑,彼时有魏惠王从王宫而来,将我阻在城野,虚心的向我请教治国之道。我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心中多有抱负,以为是遇明君,将其平生所学,尽皆倾诉,我儒家岂不可治国也!”
话到这里,孟轲微微叹一口气:“唉,只可惜此乃我一厢情愿,魏惠王虽对我事事恭敬,事事仔细聆听,但却从无一件认真记到心里去,甚至连那安邑城中,也不曾有我孟轲一言,反而是兵家之庞涓,法家之公叔痤大行其道。”
“时日一久,我便是明白了,魏惠王其人好大喜功,善于博举贤之名,而孟轲乃有雄辩之称,名声又遍及天下,魏惠王立于我之举动,他日必然传唱于国,留着于史书,以全魏惠王之名,此正是孟轲被名士之名所累也!”
话到这里,熊横已经琢磨出点什么来了,但见孟轲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就只好让他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