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先是一怔,随后立刻说道:“嘉靖三十年,太师时任南京吏部尚书,擢下官为南京吏部经历司文书,自彼时始相识,至今已有十三年了。”
“十几年光阴弹指一挥间啊。”陆远感慨了一声:“真快。”
海瑞仍不明白陆远为什么突然要喊自己喝酒,所以态度上比较谨慎,对于陆远的感慨只是附和了一句。
“时间是不得了的东西啊。”
陆远继续说道:“会让人发生变化,可能会变好也可能会变坏,会让沧海变成桑田,但也有那么一种人,无论时局如何更移,国家如何变幻,这种人都不会变,海瑞,你就是这样的人啊。”
“太师过誉了。”海瑞拱手:“下官愧不敢当。”
“本辅实话实说,不存在过誉。”
陆远端起酒杯同海瑞碰了一杯。
“前些日子本辅从陕西回来,看了陕北的情况,很糟糕,所以决心引河套之水入陕,下大力气改变陕北的情况,要让荒野变沃土,要人力胜天力。
本辅觉得这是很狂妄的一种想法,所以没打算和内阁百官商议,也没打算让朝廷来办这件事,我自己搞,却是没想到,被孔公钰弄得满城尽知,引得朝野纷纷慷慨解囊。”
“陕西是国家之陕西,陕北旱灾非陕北之民的灾难,而是国家的灾难,岂有让太师一人操心的道理。”
海瑞正色道:“是然,朝野官绅竞相支援也是份属应该,只是下官等人无能,只可略尽微薄之力。”
“那一百二十二两银子,是你海刚峰全部身家了吧。”
陆远提及这件事:“本辅一直都有听说,你每年的俸禄和津贴,留足自己一家吃喝穿度之外,其他的钱全部捐给新学堂,供学生们实践所用。
你没有银行户头,没有存蓄,名下只有十亩薄田,想着将来不当官之后,靠着耕地为生,自食其力。
但是现在,你连那十亩薄田都没了,能变卖的被你变卖干净,凑出了这一百多两银子。”
“没想到太师连下官卖地的事都知道了。”
“本辅想知道的事没有不知道的。”
陆远笑了笑喝下第二杯酒:“有的官把百姓挂嘴上,有的官把百姓放心上,所以本辅今日要好好敬你几杯。”
“下官确实不敢当。”海瑞放下酒杯说道:“下官就算是变卖家产,也不过凑了区区百十两纹银罢了,就陕北的事,四年来工部一直都有做核算,引河套水强行入陕北,沿途开山掘渠,是以人力强行改变地势,其花费数以亿算,穷国家之力仍需多年。
太师愿以一己之力承担,其功德远超下官等人千万倍。”
“你这是在嘲讽本辅啊。”陆远自嘲一笑:“嘲讽本辅富可敌国。”
海瑞没有说话。
“官商官商,本辅就是咱们大明朝最大的官商。”